她又猛地回头,看向正瑟瑟发抖的乳娘,咬牙切齿道,“还是这乳娘动了什么手脚,换了我的孩儿。”
乳娘被马姨娘的目光一激,瞬间吓得软倒在地。她全身跪伏于地,不停地叩首道:“老爷饶命,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
她语带哭腔,回忆起前几日之事,“前个儿夜里,奴婢给小公子喂奶时,突然发现小公子的身子冰凉,鼻息间也没了动静。
“奴婢不敢耽搁,赶忙禀报了夫人。夫人却不让奴婢伸张,第二日居然递给我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告诉奴婢这就是小公子。
“奴婢瞧着这新来的孩子虽模样与原来的小公子差不多,但能肯定绝不是原来那个。可夫人威胁奴婢,若奴婢敢说出去半句,便立刻要了奴婢的小命。”
“一派胡言。”冯氏彻底傻了眼,要是此刻还不知道是傅晚晴的深意,自己就妄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
她本以为,冯家送来的乳娘绝对可靠,却没想到这乳娘早就被傅晚晴买通。可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乳娘说完这些便晕了过去。
郎中上来细瞧,忽眉头紧皱,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位乳娘只是吓晕了过去,不过她身上的药香对小公子的病情却有着极大影响。”
“此话怎说。”傅老爷已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只麻木地等着旁人的应答。
郎中斟酌着回道:“这位乳娘身上有一抹天川药的气味,此天川到没其他什么副作用,却与小儿服用的退热药方中的几位药相冲。若是一同使用,那病儿便是难好了。”
就在这时,春燕将倒座中的春竹抓了过来,一同带来的还有几件尚未来得及毁尸灭迹的肚兜。
郎中羞红了老脸过来查验,一查之下大惊失色道:“这肚兜定是在足量的天川汤药中泡过。我知晓了,乳娘穿着这样的肚兜给小公子喂奶,天川药顺着乳汁汇入小公子腹中,那便是再多的汤药也难以吊住命。”
春竹几乎软倒在地上,此刻哪里还敢心存侥幸,立刻指着冯氏尖叫道:“是大夫人叫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不敢不从。
“大夫人本想通过小公子的病来扳倒大姑娘,没想到小公子没挺住一命呜呼。大夫人连夜找了个模样相似的婴孩,着意冻了一冻,这才冻出相似的症状来。”
冯氏被春竹的自说自话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此时,终于知晓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一心以为自己掌控全局,谁知晓自己能委以重任的人皆早早地投靠了傅晚晴。
“你个贱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傅晚玉气得两眼通红,扑过去便要春竹好看。
春竹已然和她撕破脸,自然不会被她挠个正着,已爬起来躲到傅老爷身后,禀报道:“真正的小公子已被连夜扔去了乱葬岗,此刻去找,说不定还能寻到尸身。”
没过多久,前去乱葬岗的带回来一具婴孩尸身,已发青的胸前正有一枚红痣。马姨娘嚎哭着奔了过去,将那尸身一把抱入怀中。
冯氏咧开嘴,已不知该不该再做最后一次无用的挣扎。如今这一场大戏早早地便已开锣,可笑她还以为自己准备充分。恐怕就在自己向这婴孩下手的一刹那,傅晚晴便已为她准备好失败之梯。
已不能相容的血、被浸泡了草药的肚兜、凭空出现的尸身、一干人等的证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证据,将她彻底打入深渊中。
恐怕就算她此刻揭发马姨娘的小产真相,也无一人再会相信她的话。
“贱人,你居然害死了我傅府唯一的子嗣,居然还胆大包天到敢用一来历不明的野种来冒充。
“我傅家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娶到你。”傅老爷气急败坏地瞪向冯氏,大怒道,“我要休妻。”
春燕看得颇为解气,终于有些理解姑娘当初所言“打草惊蛇方能引蛇出洞”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晚晴面上依旧淡淡,却有着掌控全局的笃定。冯氏不是非要给马姨娘安排一个亲生子么,那她就变假为真,让马姨娘让门讨人。
当初,她故意刺激冯氏,逼得冯氏铤而走险,通过暗害那婴孩来栽赃“得益最大化”的她。
一旦冯氏动了手,那后来的事儿便不再由得她。
冯大夫人刻薄,将李鹤的姨娘吴氏依旧当成洗脚婢随意呼喝,又自负到默认吴氏没胆量乱传消息,却忘记为母则强的吴姨娘也会有留心她关于“毒能使血相融”之类话语的一天;
那乳娘是冯家送来的不错,可冯家的刘姨娘既然能在冯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算计得了傅晚玉,又哪里会是易与之辈;
乱葬岗的死婴罕见,却也不是绝对不存在;至于春竹,家生子以及全家的卖身契已足够让她认清现实。
只是府里的这个婴孩着实可怜,被众人当做棋子用了一回又一回。傅晚晴略生愧疚,只等这件事情了结便决定将他养在膝下。
“还不快拿纸笔来,让我休掉这等毒妇。”傅老爷的咆哮接近尾声,命人将冯氏丢去拆房关押起来,正欲回书房写下休书时,傅晚晴又将他拦住。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长女,刚要发问,门外又传来一道女声。傅晚晴怜悯地看向他,只盼他还能顶住下一波打击。
“休妻,这样的毒妻你当初就不该娶。”说话间,秦潇扶着了因缓缓走来。
傅老爷辨认了许久,恍惚道;“翠娘?”
“是,我就是被你卖到暗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翠娘。”了因因愤怒而颤抖,即使时隔数十年,她提起此事时仍旧恨意重重。
许久,了因终于平静了些许,冷笑道:“老爷,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的庶长子福薄,没等到你去救他便死了。
“那我如今告诉你,你的庶长子根本不是死在被发卖的路上,而是轻纱阁里众多猥琐老男人的身下。”
“轻纱阁。”傅老爷双目陡然睁大。
了因早已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道:“你不用怀疑,确实是冯家人动的手,你的好岳家,你的枕边妻。”
“噗。”傅老爷已几乎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翻,终软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