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重重地回到风雅院,屏退众人后一直坐在桌边冥思。这一思索便持续到深夜,她变换了姿势,正欲将烛火拨得再亮些,忽然烛火摇曳,在下一刻便熄灭了一室光明。
紧接着,一道黑影飞了进来,轻巧地落在傅晚晴的身边。
傅晚晴并不惊慌,甚至勾勒出浅浅笑意,将来人的手臂捉住,轻声说道:“你终于来啦,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来人愕然,仿佛有些不习惯傅晚晴的靠近。
傅晚晴倏地暗下眼眸,匆忙将来人放开,又伸手去点燃蜡烛。屋子被重新照亮的一刹那,身后的人却突然取了面具,将自己的脸严实罩住。
傅晚晴露出一丝心疼,叹息道:“秦潇,我早就说过,我并不畏惧于你的容貌,你不必每次见我都特意戴起面具。”
她早就猜到,秦潇今晚必会来寻她。白日里的他虽蒙着面容,可自己又怎可能忘记他的背影。
秦潇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他已从杭期那里知晓了前因后果,唯一没想到的是主子一语成谶,他竟真的被毁了容颜,以后只能带着面具面对她。
“我带你去见个人,见到那个人,你就会知道你府里的婴孩是怎么回事。”他收敛心神,压低嗓音道。
“好。”傅晚晴温柔笑道,任由他扶住自己的腰。
夜色低垂、乌云遮住朗月与皎星,黑暗将将他们二人急速飞驰的身影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在一处民宅落定,躺在**的马姨娘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仿佛要将整颗心都给咳出。
秦潇小心将傅晚晴放下,确定屋内并无任何危险才放她进去,自己却谨慎守在门外,做一个尽责的护卫人。
转眼间,屋内只剩马姨娘与傅晚晴二人,马姨娘抬眼看向傅晚晴,忽咧嘴一笑,扯出最为嘲讽的弧度;“想不到大姑娘也有失算的时候,今日被那冯氏摆了一道,是不是心中懊恼得无处排解?”
“失算并不可怕,只要能及时补救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否则,你怎会恰巧就被他所救。”傅晚晴指了指门外的秦潇,并不想在马姨娘面前示弱。
在来时的路上,秦潇已简单与她说过大致情况。冯氏与傅老爷冲进马姨娘躲藏的宅子中后,大夫人先将马姨娘的孩子夺来,后又欲杀马姨娘而后快。
幸亏他及时赶到,这才能救了马姨娘一命。至于他为何会恰巧救下马姨娘,因时间关系尚不曾仔细说起。
如今她便先冒领了这功劳,也好诈马姨娘一诈,诳得马姨娘说出真相来。
马姨娘果然一怔,自言自语道:“你竟然早就洞悉了冯家的打算,那你如今的按兵不动,又想谋算些什么呢?”
自上次交锋失利从而连累得义母差点身死后,她早已将傅晚晴神化,认定了她的无所不能。本以为此次算是傅晚晴的马失前蹄,可如今看来则不然。
“我能谋算到什么,还要看你能配合到什么程度。”傅晚晴大高阔斧地坐下,再次诳她道,“如今,恐怕也就只有我能救得了你。”
“是啊,”马姨娘听到这话眼前突然一亮,连忙挣扎着爬起来,跪到她的膝边叩首,满含期望道,“是不是我全完听你的指挥,你便也能替我救出义母。”
了因?翠娘!
傅晚晴面上毫无异色,心中却掀起疑惑的涟漪。若她没记错,了因早就服毒自尽,只求能保下马姨娘一命。
可话已至此,她自然不能露馅,只得故意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我虽清楚冯家谋划,却仍有几处不明。你若想要我出手援助,便将事情从头至尾原原本本说出,好让我瞧出些不同来。”
马姨娘沉默片刻,可此刻除了相信她也别无他法。她闭上双眼,回忆道:“是冯府的人掳的我,他们威胁我,让我认下一个婴孩,并精心编织一个谎言,说我当初并未小产,我反抗不得只能就范。
“他们将我与那婴孩安置在一处民宅,再让冯氏与傅德打上门来。傅德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见我抱着婴孩就真以为是他的种。
“男人总是自以为是的动物,凭什么认定恨他的我还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她目露嘲讽,又颓然道,“冯氏生怕我的存在会透露出义母亲生子当年离世的真相,便欲当场便将我了结,还是多得你派来的那位壮士相救,才勉强保我一命。”
“为何反抗不得?”傅晚晴问到关键处,自己也颇为奇怪。
马姨娘正沉浸在悲伤中,也无暇顾及她话语中的漏洞。她睁开满含愤怒与怨毒的双眸,回道:“还能为何,他们见我不肯就范,就将义母也捉了来,用义母的性命来威胁于我。
“我深受义母大恩多年,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折磨义母,便只得违心为他们所用。”
“翠娘没死?”傅晚晴惊诧莫名。
“了献师太乃是天底下第一慈悲人,还要多亏了她妙手回春。
“不过义母死过一次后大彻大悟,已决定放下一切恩怨彻底皈依我佛。”提起了献,马姨娘眼露感激,可一说起冯家又咬牙切齿起来。
“竟是这般。”傅晚晴暗呼自己大意,竟忽略了冯家的反扑之力。平静不过表现,为的是让疾风骤雨来得更加猛烈。
可假的永远不可能成真,她细细沉思,又道,“你且安心养着,等我需要用到你时,便是你出场的时候。至于了因,我也定会为你救出。”
马姨娘面露喜色,又郑重地给她磕足三个响头,谦卑道:“只要你能替我救出义母,便是要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