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般的赏赐被捧进门来,金银玉器皆闪烁着五彩光华。
掌事太监满脸堆笑,待身侧的小太监念完赏赐后,将手中的诏令郑重地放入傅老爷手中,恭贺道:“傅老爷大喜,太子妃已允了您的奏请,特下诏令定您府上嫡长女为承嗣之身。”
傅老爷受宠若惊,着意与那掌事太监寒暄。
掌事太监一甩浮尘,又转过头来对着将将起身的傅晚晴行了一礼,脸上的笑意又真诚了几分:“贵女安好,太子妃让奴才给您带句话,说让您得空便去东宫小坐,皇长孙殿下甚是挂念您哪。”
傅晚晴忙避开这一礼,侧身回道:“臣女多谢太子妃、皇长孙殿下惦记,太子妃若召见臣女,只需遣人来说一声,臣女必第一时间前往。”
傅老爷大呼惊奇,不曾想自己的这个嫡长女果真有些个本事,不但让太子妃松了口,竟还能让太子妃甚至是皇长孙都待她亲厚。他渐渐收起原先的忐忑,暗暗佩服起自己当初的英明决断来。
冯氏早已看直了眼,若诏令下达之前她还有半分指望,此刻便是将方才的妄想撕得粉碎。她脚下一软,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她身后的傅晚玉与辛嬷嬷吓得魂不附体,可她们的尖叫声,在其余众人的刻意恭维声中根本不值一提。
冯氏拼命地睁着眼,锐利的视线如刀,欲划破重重空气将傅晚晴斩杀当场。傅晚晴似有所觉,轻蔑地回头浅笑,眼底的挑衅与嘲讽一览无余。
“妖孽,妖孽。”冯氏喃喃自语,早已梗在胸口的血终于抑制不住,争先恐后地从喉咙口蔓延而出。
她病了,苟延残喘地缩回风华院。傅老爷干脆再收回她的掌家之权,与前院事宜一同交予傅晚晴。
冯氏知此消息,气得又吐了好几回血。傅晚玉日日随侍在床前,得辛嬷嬷的劝诫轻易不出风华院大门,以免与已拜过祠堂的傅晚晴对上。
傅晚晴收拢着前后院大权,正欲挑选个日子与傅老爷一同去趟族中时,天华庵却传来消息,说了献师太病重,请她带着郎中速速前去。她狠吃一惊,立刻着王环套了马车。
师太了献确实病了,脸色蜡黄,眉宇里多有倦色,断断续续的咳嗽压抑着原本平和的气息。郎中搭脉诊断,是普通的风寒之兆,当下便开出几副药。
傅晚晴服侍她睡下,可怎么看都不像传回的消息那般严重。
了献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伸手指向窗外,轻声道:“那孩子是个好的,生怕潜入傅府坏你闺誉,便求了我将你喊来。
“姨母虽不知你为何非要当这个承嗣女,不过既然是你之所愿,姨母也不好过多干涉些什么。而他只是求一个答案,你去好好与他说。”
傅晚晴轻轻愕然回眸,赵元泽正立在窗外,投下的一抹剪影备显落寞。她默默低下头,待将心底的万千起伏都悉数压下,才缓缓出门寻他。
四目相对,彼此仿佛都有千言万语,可真正面对面相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傅晚晴再叹,指了指从前到过的松林方向,道:“走吧。”
那里罕有人至,确是个适合谈心之地。赵元泽默默跟随,二人踩着翩翩落叶,一前一后在松林前站定。
这里,是当初赵元泽救她的地方。那时暗器袭来,他当机立断带着她躲开,替她挡住眼前的腥风血雨。
往事扑面,她拼命甩开这些回忆,让自己的心坚硬如铁:“赵元泽,不久的将来,我就是傅府的当家人,你会祝福我吗?”
这句话触及了赵元泽最为敏感的神经,他咬着牙,忽然伸出双臂握住她的腰步步后推,直到将她推到一棵粗壮的树前才勉强停下脚步。
她的背倚着树干,她的手被他牢牢撅住。他逼视着她,干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傅晚晴,你到底有没有心。”
今日太子特意寻了他,告诉他傅晚晴的决定。傅晚晴用从龙之功只换了“承嗣”这一个请求,太子惊诧之余,本想用‘需傅德上表、太子妃同意’等理由来回绝。
可片刻之后,礼部送来其父傅德的申请,正院太子妃也敲下了允准的公章。
他恍然一惊,将傅晚晴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一一串联,似乎在那团迷雾里找到出口。
傅晚晴的目的,从来便不是如她所形容的那般,想要在东宫席位上分得一杯羹。
她早在入宫之前便定下“承嗣女”这个目标,先是说服傅德上表,后又赢得太子妃的信任,恐怕那张良娣的下场,亦是在她的预料之内。
傅晚晴身子一僵,眼底的歉疚一闪而过。
刹那之间,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冷漠道:“赵元泽,我一直都是这般。你的心、你的情,本就不该落在我这个冷心冷情的怪物身上。”
赵元泽眉心紧拧,想要笑,却扯不开嘴角。想要哭,却止不住心底的怒火。
原来自己给与她的情,无论是算计还是真诚,她都弃若敝履。那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又算得了什么。
他死死地盯住她,恨不得能将她这副淡漠的神情撕得粉碎。可除了用武力困住他,他根本别无他法。
面对着傅晚晴,他永远处于被动地位。他慌乱地找着借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成为承嗣女虽然能报复得了冯氏,却也会赔进你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