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眼睛睁开一条缝,昏昏沉沉地看着他,神情木然。
孙虎心沉了下去。这丹药果然歹毒,竟能将一个大活人变成行尸走肉。
“大哥,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图列啊。”
南越王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脸上浮现出一种迷惑的神采。
“图列……”
孙虎鼻子一酸,“是我,我是图列,我回来了。”
南越王不悲不喜地看着他,不多时,又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孙虎不由握紧了拳头。
当年母亲惨死,他发誓再也不回南越。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不甘、愤恨,竟间接害了大哥。若是他在朝中,二哥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捂住脸,宽厚的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高高低低的声音响起,似是发生了争吵。
孙虎立即站起身,将老道抗在肩上,一抬腿便从窗户中跳了出去。临走,还不忘将榻边那个盛着丹药的木盒子揣在怀里。
他前脚刚出去,后脚宫门便“砰”地一声被打开,一队禁卫军手持长刀,小心翼翼地探进殿来。
他们低呼了老道两声,见无回应,急匆匆闯到了内室。
内室中,帷帐破裂,碎冰撒了一地。就连明黄的龙榻,都被水渍洇成了暗色。
窗户大开,风儿肆无忌惮的挂进来,直将那破帷帐吹得漫天飞舞。
侍卫长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大王的鼻端。
俄顷,有微弱热乎的气流拂过。
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王爷亲自吩咐,大王现在还不能死。
“你说的那人呢?还有,道长人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另一侍卫怒道。
他方才从宫门口赶回来。黎利王跟疯了一样,一副要拼命的架势。群臣们更是裹乱,全嚷嚷着要见大王。
王爷眼见挡不住了,便让他来请道长,让道长带着大王去宫门口,挟天子以令诸侯。
谁知来了勤政宫,竟发现有不明人士混了进来。
听出他言语中的苛责之意,侍卫长脸色不大好看,“窗子开着,应是那人将道长掳走了。冰还没有化,现在追应该来得及。”
那侍卫狠狠剜他一眼,“回来再跟你算账!”
众侍卫跟着他鱼贯而出。
侍卫长独自站在殿中,手一松,长刀倒在了地毯上。怎么会有错,那玉佩明明就是……
榻上的大王突然动了动,含含糊糊地轻哼了一声。
侍卫长以为他呓语,没有搭理。
俄顷,却又轻哼了一声。这次清晰了许多。
侍卫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心里直打鼓,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过了一会儿,大王果然又咕哝了一句。
侍卫长瘫倒在地上。大王嘴里念的,分明是——图列。
……
孙虎对王庭熟悉无比,借着树木亭廊的掩护,顺利地从后门出了宫。
向卜文一行正在那里等他。
他们快马加鞭,迅速离开了王庭,却没有返回客栈,而是,径直去了黎利王府。
孙虎的两个部下在门前等候已久。
“三王子,暂时委屈您几位呆在后院。待王爷回府,属下再禀明您的身份。”
孙虎点点头,踢了一脚地上的老道,咬牙切齿,“参军,您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李广拍拍他的肩,心知南越王的情况不妙。
“孙将军稍安勿躁,若是他死了,将来大王如何向陛下交代举兵侵扰之事。索性这道士终将不得好死,就让他再苟延残喘两日吧。”
孙虎别过了头不再说话。
李广看向向卜文,后者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若南越王真的退位,黎利王必将扶持孙虎上位。如此一来,皇上交代的任务便达成了。留着这道士的性命,也是为了让众臣眼见为实,从而真心拥戴孙虎。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喝干了几壶茶水,终于有人急匆匆进来通报。
“三王子,王爷回府了。听说您回来了,正急着要见您呐。”
孙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军,参军,末将去去就会。”
向卜文看着他道:“孙将军与叔叔久未蒙面,想必由许多话要说,不必着急。先前向某与将军相商之事,还请将军记在心上。”
孙虎一僵,躬身一揖,转身走了出去。
他跟着那人在王府中穿梭,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色,心中感慨万千。
向卜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将军已经退让过一次,却没有解决问题。若是再错一次,怕是要后悔莫及。
他想得头疼,前面突然一声高呼:“图列!真的是你!”
他抬眼,黎利王正站在不远处,眼含热泪地将他看着。
孙虎胸中一哽,“王叔,图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