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无权干预。
大长老想了想袖中的那封信,还是没拿出来,只气哼哼地翻个白眼,别过头去。
“即是如此,那咱们……”三长老和四长老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左相,见他没有反对,便松了口风。
族长这才抬起眼来,沉沉地看了一眼向老太爷,道:“向堃,你所言可属实?”
那目光,如利剑一般,看得向老太爷心里一跳。
他忙低下头,诚恳道:“四叔,自然是真的,侄儿怎么敢骗您。”
族长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一字一句道:“你敢,有什么是你向堃不敢的。”
堂中的人皆一惊,齐刷刷地看向他。
大长老道:“四弟,此话何解?”
族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看看咱们这个好侄儿,都背着咱们,做了些什么好事!”
大长老一目十行地看完,连连冷笑,“好你个向堃,险些被你骗了去。”
向老太爷心中一慌,却努力镇定下来,“族长,侄儿行得正坐得直,您莫要被那等奸佞小人骗了。”
“奸佞小人?!”
大长老横眉冷对,咬牙道:“这封信,正出自贞定公世子——王璋之手。世子在信中说,你道听途说,打听到有一富商与他的庶弟同名同姓,便以为抓住了人家的把柄,借此威胁郡主过继杰儿。好侄儿,你可真是——厉害啊。”
向老太爷登时便慌了手脚,“没有,怎么会,侄儿没有做过,一定是……是哪里搞错了。”
族长盯着左相,道:“士璧,你来说吧,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相掸掸袍子,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当着族长和各位长老的面儿,士璧不敢撒谎。确实如世子所说,父亲打听到晋地有个盐商与内人的庶弟重名,便出言威胁。可内人那庶弟从小体弱,天天用药汤吊着气,晋地凡是有点名头的大夫都给他看过病。
“这样的人,又怎能改头换面、走南闯北的经商呢。只是父亲言之凿凿,内人宁可信其有,便去信母家问明状况。不成想,此事竟惊动了世子,实在是士璧考虑不周,给族长和各位长老添麻烦了。”
“你个逆子,什么重名,明明就是他……”
向老太爷恼羞成怒,一时口不择言,挥起拐杖便冲左相打下去。
左相站着没躲,旁边的四长老却一手接住,顺劲一拉,向老太爷便脱了手,猛地回撞在椅背上,翻着白眼直喘粗气。
“哼。”四长老一抬手,将那拐杖扔得远远的,道:“士璧,不用管他,坐。”
左相依言坐了回去。
“向堃,你总算是承认了。既然如此,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族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向堃触犯了家法,理应接受惩罚。作为族长,老夫……”
“等等,四弟,你瞧瞧这个。”
大长老突然开口,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
族长看了他一眼,将信展开,草草看完,恨恨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
“竖子,竟拿我向家声誉当儿戏,好好个向府,竟都毁在你的手里。”
难得看族长如此情绪外露,左相不禁瞥了那封信一眼,那封信上究竟写得什么,夫人怎么从来没提过。
大长老对着众人道:“老夫昨日得到这封信,原本想着,这是他家的家事,便不屑于开口。如今看来,这府里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从他这根上便开始烂了。”
四长老道:“二伯,您倒是说说,信上说得啥?”
“当初这大房媳妇嫁过来没多久,这厮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大房媳妇把嫁妆都献出来,以求留在府中。如今,人家的嫁妆花完了,他就想给人撵出去,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再者,就为了那几车嫁妆,就给士雍娶个妾生女作正妻,这要是被人知道,咱们向氏以后在人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左相捂脸。
他只知道长嫂巧舌如簧,当初被他识破了身份,还能说服父亲留在府中。没想到,竟是将嫁妆都献了出来。怪不得这么多年以来,父亲一直对夫人百般刁难,因为夫人的十里嫁妆,都攥在她自己手里。
别说是世家大族,便是小门小户,夫家也断断没有脸面染指媳妇的嫁妆。父亲作为公公,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所不齿。
这些事情,夫人竟都知道,却没有同他说过。
左相汗颜,回去得问个清楚才行。
族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左相,“士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叔公知道你一向孝顺,但今日,为了你一双儿女的前途,你就听叔公的吧。”
左相起身,拱手一拜,道:“士璧谨听叔公教诲,我父亲他……麻烦叔公了。”
族长点点头,道:“来人。”
外头守着的两个彪形大汉进得门来。
“族长大人。”
“将向堃绑了,暂时先关到宗祠中去,找人看着他。待老夫召集众长老,给他定了罪,再行处置。”
“……放开老夫……向士璧,你个逆子……”
一听要关到宗祠,向老太爷登时变了脸,开始口不择言地大肆辱骂。
左相别过了头。
族长却似司空见惯一般,使一个眼色,那大汉便从腰上扯下块汗巾来,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
等到向老太爷闷哼着被拖走,族长才道:“士璧,你莫太过忧心,有叔公在,无论如何,会留他一命。”
左相深深拜下,“士璧谢过叔公大恩大德。”
族长点点头,抬腿走了。
几位长老拍拍他肩膀,也跟在后面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左相呼出一口浊气,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