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酷暑,外面骄阳似火,宣室殿四角的冰盆,慢慢融化成了一汪水。
身上生出一些汗来,齐嘉难受地扯了扯龙袍的领口。
李德全眼尖,给外头的德顺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几个内务府的小太监端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盆上来,将融化的冰盆换了下去。
德顺跟在后头,将怀里揣着的物什递给李德全。
触手便觉得凉滑宜人,李德全赞许地点点头。
他近前,双手将那物什举过头顶,道:“皇上,‘龙皮’取来了,奴才给您垫在龙椅上吧。”
齐嘉抬手摸了摸,道:“这东西好好清洗过了么?”
李德全一愣,“皇上,‘龙皮’矜贵,自是清洗保养过的。”
“那就好,给皇后送去吧,朕不热。”
“皇上,这……”李德全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您忘啦,皇后娘娘已经有神锦衾了。那个宝贝,可比这‘龙皮’还要珍贵哪。”
“那是被子,这大白天的,还能裹着被子不成。朕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李德全忙勾了头,“是奴才多嘴,这就让人送去永安宫。”
他刚往外退了两步,齐嘉又道:“慢着。你把东西给内务府,让内务府去送,别说是朕给的。”
“奴才遵旨。”
他退出殿外,将东西往德顺怀里一塞,没好气道:“呐,都听见了吧,去吧。”
德顺往殿里头瞅了一眼,掐着嗓子小声小气地抗议,“师父,这‘龙皮’虽只是蟒蛇皮,可也实在珍贵得很。
“这蟒蛇,需得是碗口粗,皮要整张剥下来,半点不能破。这么一整张毯子,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条蟒蛇,全天下估计也就这一张。皇上就这么送出去,好人还让内务府给做了?”
李德全白了他一眼,“有意见你跟皇上说去。”
“不是,师父,这可是蟒蛇皮,皇后娘娘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喜欢吗?”
李德全双手掐腰,“哎唷我说,皇上送礼,那可是御赐之物,谁能不喜欢?赶紧去,别在这磨磨唧唧的……”
余光瞥见一个黑影走近,李德全一转头,“唷,顾统领,皇上正等着您呐。”
顾听矜持地点点头,大步进了宣室殿。
李德全看着他的背影直感叹,内功深厚真好,冬日御寒,夏日防暑。
顾统领冒着大太阳一路走来,身上连丝汗珠都没有,似乎还冒着丝丝凉气,就像……就像一条……蟒蛇似的。
冷不丁一个啰嗦,李德全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直吐槽:都怪德顺那厮,瞎说什么大蟒蛇,害得他睹人思蛇。
偏巧顾听察觉到他的注视,突地转过身来。纤长的身躯,标致的瓜子脸,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哎呦我的娘哎,李德全心下暗嚎。他哆哆嗦嗦地去摸德顺,可眼前哪还有德顺的影子。
坏了坏了,这蟒蛇皮……不是,龙皮不能送啊。皇上关心则乱,他怎么也糊涂了。
李德全急地直拍大腿。
殿内,齐嘉抬头看了顾听一眼,心说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果然有利于内功精进。不像自己,批个奏折都三心二意、心浮气躁的。
脑中晃过皇后的脸,他向上弯了弯嘴角,心下很有几分甜蜜。转而又想到近日与她多有隔阂,胸中又钝钝地闷疼了起来。
“主上,死牢中果然有猫腻,属下已经将沈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好,”齐嘉收起惆怅的思绪,道:“他可有吐出些什么?”
“主上英明。背后那人确实借着沈成的手,做了不少事情。但他从未在沈成面前露出真容,所以也无从指认。”
齐嘉捻了捻大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噙笑,“无妨,这才像话。若是没两把刷子,就来争权夺位,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顾听又道:“依属下看,他想方设法地蛊惑沈成,是为了借助沈玉的力量,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脉。如此行事隐秘至极,哪怕东窗事发,也有沈家垫背。
“但是,通过沈成利用沈玉,还是隔了一层,所以他才会想让沈成代替沈玉上位,从而一而再地唆使沈成杀了自己的哥哥。”
齐嘉点点头,“此言不无道理。可有安插的官员名单?”
顾听迟疑了一下,道:“安插的人倒不多,可能是怕沈成起疑。只是这人员……十分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