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又把老夫送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庄子上来,若不是英儿偷偷寻到我,我还不知道你哥哥已经被你害死了!”
他用干枯的手爪狠狠地抠住左相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老夫哪里对不起你,你哥哥又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如此狼心狗肺,害了你哥哥还不够,还要来害老夫。今日这些人,是你派来的吧,你恨不得老夫早早的死了,向家就是你的天下了!”
左相被他抠得生疼,可身体上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一把将老太爷拂开,站起身来,道:“事到如今,父亲还是执迷不悟,那儿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儿子提醒父亲一句,当年你撺掇哥哥争名夺利,导致他被人盯上,客死他乡。好在哥哥还有子嗣留世,可稍稍慰藉父亲失子之痛,父亲可千万不要故技重施,让长兄绝了后的好。”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向卜英道:“你如今已经娶妻生子,不再是小孩子了。何谓忠,何谓孝,何谓大义,何谓是非,心中总该有杆秤。你若心志不坚,是非不明,听凭他人的闲言碎语,那么,叔父即便贵为丞相,以前,救不了你父亲,将来,也救不了你。”
说罢,他拂袖离去,走时,仅带了向荣并十个亲卫。
明华堂里,向卜英还沉浸在方才那触目惊心的杀戮中,久久缓不过神。祖父和叔父各执一词,更是让他头痛欲裂。
祖父向来疼他,更是多次许诺百年之后,要将整个向家交付到他手里。而叔父,叔父历来有刚正之名,得知祖父有难时,脸上焦急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究竟谁真谁假,父亲的死,他又该去怪罪谁?
向卜英捂住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翌日,一大早,左相便在宣室殿门口候着了。
齐嘉神清气爽地打永安宫出来,刚进月华门,一眼便瞅见了跪在门前的左相。
李德全一怔,赶紧去瞧皇上的脸。皇后娘娘正得圣宠,皇上怕是看不得老岳丈受苦受难。
齐嘉果然皱起了眉头。
李德全立刻一甩拂尘,蹭上前去,“唷,左相大人,您这是干嘛呀?咱们皇上仁慈,与皇后娘娘又伉俪情深。您这般作派,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左相不为所动。
齐嘉下了御辇,行至左相面前,见他神情疲累,眼下青黑,已然心中有数。
“跪着解决不了问题,跟朕进来吧。”
左相叩首,“老臣谢圣上隆恩。”
宣室殿中,齐嘉端坐在龙椅上,左相垂头丧气地坐在下首。
齐嘉料定他昨夜劳累,便给他赐了座。许是因着皇后的缘故,如今他见着左相,比之前顺眼了许多。偶尔一眼看上去,在某些角度上,皇后与左相还有两分相像。
左相坐在椅子上,心里七上八下。皇上突然如此礼遇,实属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昨夜真的是……
“皇上,老臣有罪,还请皇上恕罪。”坐着告罪实在有些奇怪,左相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哦,你又有什么罪了?”齐嘉戏谑道。
他以前虽然不喜左相,却也不得不承认,左相可是个妙人儿。回回犯了事,回回来告罪,可每回总是治不了他的罪。
“回皇上,老臣之父在京郊外的庄子上将养,昨夜有歹人试图谋财害命。老臣接到消息,前去救援,不得已在半夜集结了百名府卫,还迫使守城刘将军打开城门。老臣因一己之私,险些坏了律法,老臣有罪。”
齐嘉差点被他气笑了。这老匹夫,一番话看似说得情真意切,实际上句句为自己开脱。
一则,他为了救父出城,单凭孝之一字,他便不能罚他;
二则,那句“险些坏了律法”,就是在告诉他没有触犯律法。细细想来,律法上确实只对进城做了明确规定,这出城方面,还没有相关文字。
齐嘉思忖,得尽快着翰林院补上这个漏洞。
“好了,左相大人情有可原,朕怎能怪罪。”
顿了顿,他又问:“向家老太爷可还好?”
左相心中一跳,忙道:“老臣的父亲已是古稀之年,此次大难不死,精神却严重受创,身体已大不如前。”
左相果然怀疑是他动的手啊。
齐嘉笑了笑,道:“活下来便好,好好将养着,总有康复的一天。朕瞧着,向老太爷是个有福之人,活到这把年纪,应该是四世同堂了吧。”
“正是,谢皇上关怀,老臣回去定会向祖父传达皇上的关怀之意。有皇上福佑,他老人家一定会很快康复。”
“嗯。”齐嘉打量了左相一眼,突然眼珠一转,道:“既然向老太爷身子不好,就接回京中疗养吧。”
左相起身,跪地行礼,“老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嘉戏谑地看他一眼,摆了摆手。
左相恭顺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