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卜英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边麻利地翻找。
幼时他承欢祖父膝下,经常到上房玩耍。祖父最是疼他,有什么宝贝也不曾掖着藏着。他隐约记得,放地契的盒子上,雕着一头梅花鹿。
他遍寻不着,脑筋一转,想到地契贵重,祖父定会经常查看,应该摆在最趁手的地方。
他在房中逡巡了一圈,视线落在漆嵌螺钿架案几的第二层上。
他走过去,翻了三个箱子,便一眼瞅见了藏在架子里头的那个眼熟的小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它。
他默背下那几个庄子的位置,便将匣子又塞了回去,关上门悄悄按原路返回。
不多时,向府守卫便看见大少爷带着两个贴身小厮出了府,还命人去马厩牵了马来,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
有门卫想上前询问,话未出口,便被同伴拦下。虽说府中现下还是二夫人管家,可大房骄矜惯了,怎堪盘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向卜英一行顺利地出了府,直奔城郊而去。
……
宣室殿,赵冼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今日,他亲自去慎刑司提审了浣衣局一众宫人。那些个宫人吓得要命,纷纷跪地求饶、高声叫屈。
为了活命,她们甚至互相指认,抓住过往的一点小事就胡乱攀咬。
如此一来,下毒的嫌疑人竟有十个之多。
皇上总共给了他两日时间,今日算一日,若明日他还不能缩小范围,那这十个宫女,以及她们在宫外的家人,便要齐齐举身赴黄泉了。
若皇后还是不解恨,或许,还要搭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天越来越热,宣室殿里安置了冰盆,凉爽宜人。
赵冼跪在地上,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砸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积成了一小滩水洼。
齐嘉一目十行地看完口供,冷哼了一声,“赵卿家,朕是让你去查案,不是让你来敷衍朕。”
赵冼忙道:“皇上恕罪,微臣万万不敢敷衍皇上。只是,背后之人行事隐秘,短时间内确实难以找到破绽。不过,微臣已有一计,还请皇上容禀。”
齐嘉瞟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赵冼道:“皇上,敌暗我明,咱们与其主动出击,不如让他们自己暴露。”
齐嘉摸了摸下巴,忖度道:“你的意思是……放虎归山?”
赵冼一喜,“皇上英明,背后之人怕暗线暴露,一定会杀人灭口。到时候,咱们瓮中捉鳖便是。”
“好,就依你所言。”
齐嘉顿了顿,又盯着他道:“不过,赵冼,朕可是给足了你机会,若你还是找不到凶手,莫要怪朕不顾往日情面。”
赵冼五体投地,道:“微臣不敢有负皇上所托,必定将凶手缉拿归案。”
赵冼出得门来,正好与李德全对上了眼。
李德全一脸关怀之意,“赵大人,有咱家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赵冼勉强一笑,冲他拱一拱手,抬腿走了。
李德全感慨地晃了晃脑袋:背景深厚就是不一样。
皇后被人毒害,即便不是内务府所为,也跟内务府脱不了干系。内务府总管,若是旁人,保不齐此时连命都没了。可内务府总管偏偏是赵冼。
赵冼是谁啊,人家的母亲可是皇上的乳母。皇上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李德全羡慕地叹了口气,见赵冼的背影消失在朱门后,便收回了目光,进殿伺候去了。
夜幕笼罩,华灯初上,白日的暑气逐渐消散开来,晚风送来一丝丝凉意。
向清欢刚换上杭绸的内衫,不觉得冷,便坐在窗边,一边乘凉一边赏着夜景。
这内衫是尚衣局今儿新作的,送来后碧玉亲自淘洗了多遍,这才敢给她穿上。
她身上的红肿已经消减了一些,可与布料摩擦,还是会轻微的疼痛。晌午太医令又看过了,说是再洗两日冷水澡,便可康复如初。
向清欢掀开袖子看了看胳膊,却听到有人脚步匆匆地进得殿来,忙将袖子放下。
西偏殿的帘子猛地被掀开,“娘娘!”
是珍珠。
向清欢颦眉,“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珍珠稍稍平复了下呼吸,便急急地道:“娘娘,奴婢听说,慎刑司那边放人了。”
“找到下毒之人了?”
“没有,奴婢听说,赵大人称此案另有隐情,浣衣局的人不是罪人,而是证人,便将她们都放了。娘娘,赵大人是什么意思啊?下毒之人,不在浣衣局,又在哪里呢?”
闻言,向清欢怔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妨事。既然皇上已经让他查办此事,就一定会给本宫一个交代。”
珍珠眨了眨眼睛,作乖巧状,“娘娘,奴婢没有听懂。但听您这么说,奴婢就不急了。”
向清欢顿时乐了,她这两个丫头,真是各有各的可爱。
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