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一脸懵懂地接过,细细端详,发现这两支钗,都是镶嵌珠翠和宝石的发钗。只不过两支钗的成色,大有不同,一支流光溢彩,另一支却是乌蒙蒙的。
“皇后娘娘,这……”
“你在奏折上提及,容贵人妆奁中的珠翠宝石头面,‘翠玉有棉,宝石火彩寻常’,可见品相不佳。你手上的两支钗,左边那支来自内务府,右边的来自民间。你瞧瞧,可有什么不同?”
钱良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道:“娘娘,内务府的作工自然更加精良,使用的珠翠和宝石,也更胜一筹。”
“可这样的货色,也不过是贵人品级的首饰罢了,高位份妃嫔的头面则更加讲究。”
“娘娘,您的意思是……容贵人的头面并非宫中之物?”
向清欢点点头,“不错。这头面,应产自民间,因此来源难寻。所以,即便此头面真是魏太妃所赠,若贸然前去相问,无凭无据,她也不会承认。更何况,她贵为端王亲母,岂愿受此等委屈。届时闹到太后皇上跟前去,你我便难以收场了。”
钱良一凛,“下官听凭皇后娘娘吩咐。”
“你暗中打探一下,魏家的夫人小姐平日都从哪家珠宝行买首饰。本宫瞧着,这头面虽用料不佳,样式却雍容大气,保不齐是个赝品。相传魏家家风节俭,为了充门面买个中看不中用的头面也在情理之中。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惊动魏家和端王。”
“是。”
“另外,将容贵人一案的卷宗誊录一份送到永安宫来,本宫要亲自查看。”
“下官遵命。”
钱良走后,碧玉才疑惑道:“娘娘,魏常在也出自魏家,可奴婢瞧着,她身上的首饰可都是贵重之物。魏家家风……节俭吗?”
向清欢失笑,“自然是节俭的,只不过是对自己大方、对他人节俭罢了。本宫素闻,魏家老夫人是精打细算之人,送礼之时,不拘亲近长幼,一律位高者厚、位低者薄。
可魏家也算是勋贵之家,总要顾及脸面,逢年过节穷亲戚上门,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赏的东西也得看得过眼。本宫瞧着,容贵人这套头面,便像是魏家打发穷亲戚、破落户的物件儿。满宫嫔妃,也就魏家女干得出这档子事儿。”
钱良做事谨慎,为了防止容贵人一案的卷宗遗失,早早便命人誊录了几份分开放置。
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将卷宗送进了永安宫。
向清欢难得地赏了他一记赞许的眼神,钱大人脚下轻飘地出了宫。
渐入盛夏,晌午格外炎热。
珍珠端着一碗绿豆汤进了有不为斋,“娘娘,您都看了两个时辰了,歇一会吧。”
向清欢将案卷摔在书案上,怒道:“本宫从未见过如此懦弱的女子!”
不等珍珠开口询问,她便愤愤道:“根据承乾宫太监宫女的供词,翠屏仗着有两分姿色,一心想着攀龙附凤。容贵人不得宠,先帝经年不去,她打听到先帝爱逛御花园,便时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绛雪轩‘偶遇’先帝。这等胆大妄为的丫头,容贵人竟也不管束,由着她去。”
珍珠歪头,若有所思。
“娘娘,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先帝独宠太后,太后原先就住在这永安宫。先帝来永安宫走惯了,去御花园也习惯走西筒子夹道,宫人们若是不想碰见御驾,走东筒子夹道,绝对碰不着。
西筒子夹道直通御花园西南角,绛雪轩位于御花园的东北角,翠屏既然有心争宠,又何必少走那几步路呢?御花园那么大,先帝政务繁忙,哪有时间去东北角偶遇她。”
向清欢灵光一闪,“此话当真?”
“当真,”珍珠点点头,“有一回奴婢去尚衣局取衣裳,掌事刘嬷嬷犯了牙疼病,进不了食。奴婢便给她炖了一碗嫩嫩的鸡蛋羹。一来二去,奴婢便跟尚衣局的嬷嬷们混熟了。此事是她们闲聊时提起的,奴婢亲耳所听,不会有错的。”
向清欢陷入沉思。
翠屏、宝石头面、绛雪轩、五石散、容贵人、鸿胪寺卿……
这些人与事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她皱着眉按了按额角,脑中如同一团乱麻,没有半点头绪。
“碧玉呢,把她叫进来。”
碧玉匆忙进屋,脸上略带赧色。
“前鸿胪寺卿的遗孀——姜夫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碧玉脸更红了,“娘娘,奴婢方才已经催过了,只查到那姜夫人是冀州人氏。边境战乱时双亲丧生,她与兄弟相依为命。后来染疾晕倒在路上,被姜有田所救,便以身相许了。奴婢无能,请娘娘责罚。”
“不是你的错,是本宫难为你了。如此看来,这位姜夫人,的确不是一般人。藏得越严实,里头的猫腻便越多。给本宫磨墨。”
左相收到女儿的家书,当即便遣了亲卫前往冀州。
日前他收到消息,皇上准许文儿南渡青江,一时心慌,差点将随身亲卫全部遣至交趾。
好在之前安插在交趾的亲卫及时回禀,在交趾发现皇上随身暗卫的痕迹,且对方主动暴露踪迹,似有合作之意。
他心中疑虑,参不透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此次清儿来信,虽未多提及此事,只有寥寥一句“双亲毋忧,长兄自有庇佑”,却委实给他吃了个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