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嘉甫进永安宫,便见蜿蜒回廊下,美人正凭栏。
夜风吹袭衣袍,更显得她身子纤薄、神情萧索。
齐嘉不由有些心虚,今日他再三思虑,还是准了向卜文的请奏,让他带着一队精锐人马,夜渡青江,一探南越虚实。
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自从南越国叛变后,两岸的溜索皆被斩断,又恰逢汛期,大齐收不到半点南越的讯息。眼下,若想知道交趾背后势力的真正意图,必须探明南越国内的现状。否则,贸然派兵清剿,只会中了圈套。
作出这一决策,他自认问心无愧,情势所迫,非如此不可。为保证向卜文的安全,他甚至属意暗卫必要之时,可现身支援。
今日他来永安宫,便是想亲口将此事告知于她。他手谕已下,左相眼线众多,恐怕很快就会知晓。他私心里,并不想让皇后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
可如今亲眼见到她,喉间干涩不已,早已打好的冠冕堂皇的腹稿,怎么也说不出口。
向清欢不疑有他,福了福身,道:“皇上怎这时辰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这不早不晚的,实在尴尬,她刚用完晚膳。
“朕用过了,就是……顺道来看看你。”
齐嘉自知时辰不妥,按照规矩,他未时末用膳,戌时召幸。往常这个时间,他都在宣室殿看折子。
听皇上如此说,向清欢松了一口气,“臣妾让人去给皇上沏茶,珍珠……”
话未落地,齐嘉目光落在回廊前桃树下的土堆上,“这下头,原先埋着什么?”
向清欢暗道一声糟,却笑意盈盈地道:“让皇上见笑了,珍珠这丫头心思灵巧,早春集了桃花,便酿成了桃花酒埋在这树下。今日想起,便挖了出来。”
“桃花酒?朕怎么没有听说过。拿过来给朕瞧瞧。”
“皇上,那酒不过是珍珠随手所酿,怎敢端到您面前……”
“欸,没那么讲究。酒可是放在屋里了?”
齐嘉说着,掀起帘子,自顾自进了昭阳殿。
珍珠有些慌,那酒就放在东偏殿有不为斋的炕桌上,已经开了封。
她愣愣地看向皇后娘娘,却见娘娘来不及看她一眼,便急急地追着皇上进了殿。
齐嘉进了殿,在昭阳殿里环视一圈没找到,回过头定定地将皇后看着。
向清欢被他看得脸热,只好带着他去了有不为斋。
一进门,齐嘉一眼便瞅见了桌上的酒,旁边还放了几只琉璃盏。
他明白了,哪是什么随意酿的酒,若他没猜错,这桃花酒,珍珠应该每年都会酿。这桌上放几个琉璃盏,应是皇后主仆几个要一起品尝。
看来今日,是他打搅了皇后的好兴致。
看破不说破,齐嘉佯作毫无察觉,道:“这便是那桃花酒?朕第一次饮,还要皇后多多指教了。”
向清欢无法,只得赔着笑道:“皇上愿意赏光,臣妾不胜荣幸,何谈指教。”
珍珠知机地上前,取两只琉璃盏,抱起酒坛,依次倒入粉红色的酒液。
清澈粉红的酒液,盛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里,煞是好看。
“竟是粉红色的。”齐嘉有些赞叹,端起来闻了闻,仰头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清爽可口。哪里来的方子?”
珍珠忙道:“回皇上,此花酿,乃是奴婢随相爷南下的时候,在泸州一农妇处学来的。比不得宫中佳酿醇厚绵长,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嗯,芳香扑鼻,却不辛辣,确实不错。来,皇后,陪朕饮几杯。”
说着,齐嘉从珍珠手上拿过酒坛子,重新倒满酒,又将另一个琉璃盏递给向清欢。
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向清欢只得硬着头皮与他碰了一杯,将一盏酒全数饮下。
齐嘉满意地翘起了嘴角。
见状,李德全使个眼色,带着众人悄悄地退了下去,还不忘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