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卜文一行返回的时候,已是深夜。
吴兆一行跟在后头,两队人马刚好在森林安全带边缘遇上。吴兆那时正率领部将一寸寸巡查,想要更进一步,却忌惮林中重重危险。
两相为难之际,向卜文赶到,又率领大军顺着歹人逃窜的方向追击了十里有余,一无所获,又眼见林子深处浓雾渐起,只好打马返回。
歹人背着那许多黄金逃生,必是不甘心死于密林之中。向卜文命士兵在密林入口处驻守,又派了三队士兵到青江流域彻夜巡逻,彻底断了歹人向南走的希望。
逼着他们要么冒死突围,要么深入丛林生死由命。
深夜的青江,静水潺潺,在这寂寂的夜里,士兵的叫喊和马儿的嘶鸣格外令人胆战心惊,无数的火把更是将水面都映红了。
向卜文驭马江边,极目远眺,锐利的双眼似乎要穿透沉沉的夜幕,直达遥远的彼岸。
“将军,夜深了,您回去歇息吧,属下在这里守着。那几个歹人若是敢出来,属下定将其拿下。”是吴兆的声音。
“不用了,锦城的官兵方才已经将黄金接走了,带着你的人,护送他们直到锦城。这些贼人训练有素,本将军担心,他们很有可能有接应。”
“将军,属下还是跟您一起吧,这些穷凶极恶的歹人,万一再伤着您……”
“本将军会小心的,你去吧,休要多言。”
吴兆看着将军冷淡的后脑勺,知道他主意已定,只好躬身退下。
天慢慢放亮,大军在青江边搜寻了一夜,连个鬼影也没有搜到。那些个贼人,似乎已经消失在茫茫林海当中了。
向卜文下马,用清凉的江水洗了把脸,顿时神清气爽,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
那些贼人怕是对锦城的黄金垂涎已久,为了顺利逃窜,连青江大营的情况都摸了个透,密林中的逃跑路线必定经过精心规划。
昨夜,他亲自查验过几个贼人的尸体,几乎都有刺青。南蛮有黥面、黥身的传统,越是骁勇善战的勇士,身上脸上的刺青就越多。
这些人,可能是隐于大齐的南蛮人,这倒不奇怪。两国交战,总有一些逃兵、伤兵不得已滞留在敌国边境,隐名改姓伺机返回母国。
只是,如此多的黄金,即便他们顺利逃脱追捕,又如何携带呢?这一路如此凶险,既有密林,又要渡江,人尚且前途未卜,带着如此沉重的黄金,岂不是自寻死路?
除非……他们压根没想带走。
旁边响起水声,他侧脸一瞧,是李广。
这小子甚是难得,昨夜竟没有偷懒,也没有叫苦连天,直挺挺守了一夜。
“哎呦喂,舒服,真舒服。”李广也洗了把脸,手边没得软巾,想了想,便扒着向卜文肩膀蹭了又蹭。
真是不禁夸,向卜文腹诽,大手一伸便去推他的脸。
两人正在胡闹,孙虎率兵赶到,见到向卜文急忙下马行礼:“大将军,末将来迟,还望将军恕罪。”
“孙将军言重了,请起。”他一把将李广推开,亲手将孙虎扶起,问道:“孙将军匆匆赶来所为何事?”
“末将赶来接替将军,请将军回营歇息。”顿了顿,又道:“将军,末将觉得此事甚是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哦?怎么说?”
孙虎犹豫了一瞬,见李广摒退了左右,才松了一口气。
“将军,阿黄病得蹊跷。昨日回营后,末将去查看了马厩的食槽,发现底部有少许新鲜青草渣滓。末将向来亲自喂养阿黄,怎会不知新鲜青草会使得马儿腹泻。”
“昨夜暗中提审了前夜值守的士兵,据士兵言,前夜一切如常,除了后半夜有宿鸟惊飞之外,并无可疑之处。”
“宿鸟惊飞?!”向卜文轻笑出声,“孙将军此言何意?”
“回将军,末将怀疑,所谓的宿鸟惊飞,不过是飞鸽传书的掩饰罢了。背后那人,让阿黄生病,为的是阻止末将带兵,借着狩猎之机,引您前来。”
“孙将军的意思可是,军中有奸细?通敌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孙将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末将明白,虽然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请将军给末将些时间,末将一定……”
“孙将军,”被毫不客气地打断,孙虎一脸怔愣,抬头却见大将军笑意满满,“本将军听说,孙将军曾经是个出色的猎户?”
提及过往,孙虎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却还是恭声应道:“将军过奖了,勉强糊口而已”。
“是孙将军过谦了。据说,猎户猎山鸡,会花上很长的时间驯养一只山鸡媒,等大功告成,便可诱得其他山鸡自投罗网,可有这回事?”
“这……确有其事。山鸡是有强烈领地意识的野物,一旦领地里出现了其他的山鸡,必会现身相争。人只要躲在暗处,便可一击即中。”孙虎摸不着头脑,只好老实作答。
“既然如此,本将军更是走不得了。这其他的山鸡,便有劳孙将军了。”
孙虎猛地反应过来,急道:“将军,万万不可!”
“怎么,孙将军有更好的方法?”
孙虎语塞,敌暗我明,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便有劳孙将军了,”向卜文抬步离开,经过孙虎时,在他耳边轻声密语一番,才噙着笑大步离去。
孙虎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将军的意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当今圣上又如何会知晓?圣上若是真的知晓,又为何留他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