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轻女,何以解忧(2 / 2)

没人爱的孩子,往往很擅长自我安慰。林彗星自己从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找了退烧药吃下,随即带长庚去街上玩。他们没有钱去玩木马、套圈和飞镖,她就带弟弟去湖边,捡了薄薄的石头片打水漂。长庚玩得不亦可乎,圆圆的脸儿白里透着红,真是可爱极了。

“冰糖葫芦——拿来卖!冰糖葫芦——拿来卖……”

长庚特别爱吃糖葫芦,一听到小贩的吆喝声,立马要吃。彗星怕他跑丢了,准备牵着他的手去,突然,一个瘦高个的男人戴着黑帽子,低着头错身走过,一下子撞到她。她本就头晕脑胀,这一下更是晕得厉害,坐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黑暗中浮动。

“姐姐姐姐,我要吃糖葫芦!”长庚急得直蹦,拖着她的手要去买。

彗星甩了甩脑袋,眼前稍稍清明一些,依稀看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就在前面不远处。她把零钱塞给长庚,让他先去买,自己稍后就到。长庚拿到零钱,像匹脱了缰的小野马,“噌”地窜了过去。彗星揉揉鼻梁,没过一会儿,昏眩的感觉消失了一些,便赶紧站起来去找长庚。然而,小贩身边只有几个陌生的孩子,根本没有长庚的影子。

林长庚——她的弟弟,林遵和文静的心头宝,这个家的精神支柱——失踪了。

于是,这个家就只剩下两种状态:狂风暴雨般的争吵,和冰山寒川般的冷漠。

林彗星16岁那年,有一次,文静累了一天回到家里,看到家里乱糟糟的,林遵一身酒气地躺在沙发上。她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冲过去对着林遵的胸口就打。

林遵醉醺醺的,也没看清是谁,反抗的时候对着文静的脸就是一拳。文静懵在原地,林遵眯着眼:“是你啊……我饿了,快去做饭……”说完,又躺下睡着了。

正上高一的林彗星放晚自习后在自己房间里做作业,听到动静也没有出来,因为早已习惯了父母的争吵。然而,当她听到妈妈低声抽泣的声音时,还是忍不住了。打开房门,就看见文静拿了一个冰袋敷脸,一边哭,一边收拾客厅,把那些被林遵发酒疯弄乱的东西一一归位,然后拿起从菜场带回来的特价白菜去厨房做饭。

“妈,离婚吧。”彗星脱口而出。

文静一怔,扭过头来,吃惊地道:“你又说什么疯话?”

“现在这样的婚姻有意义吗?你们不过是互相折磨而已,还不如分开。”彗星道,“分开以后,你能活的轻松一点,爸爸没有人纵容了,说不定能面对现实,踏踏实实过日子。”

“……”

“现在大家也都开明很多了,离婚不再是丑事,街坊邻居最多议论议论,等你的日子稳定下来,他们也就淡忘了。”

16岁的彗星容貌稚嫩,此时却比36岁的妈妈文静更显成熟老道。这些年浸**在父母无休止的冷热暴力之中,她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沉默寡言,像是早已看破红尘。

她观察到文静的脸色很糟糕,青一阵紫一阵的,但有些话既然已经开了头,不一次说透怎么行?

“放心,你们离婚以后,我谁也不跟。我去学校附近租房子住,自己照顾自己,不会影响你们各自寻找第二春。”

嘭!

整袋白菜砸到彗星脸上,半新半烂的碎菜叶子粘在她的头发上、脸上,泛着一股子馊味。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文静骂道,“哪有闺女劝爸妈离婚的?你弄丢长庚,现在又这样,是存心像毁了这个家吗?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个没用的男人,又生了你这么个黑心的孽种!”

又是这句话!

在文静眼里,从长庚失踪的那天起,彗星就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罪人。她甚至怀疑,是彗星讨厌长庚,故意把他丢了的。

林彗星笔直地站着,神情怨恨又无奈。她把鼻子上粘的菜叶子揭掉,丢在地上:“是挺倒霉的,有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妈。”

说完,她转身回房间反锁房门,继续做作业,把妈妈歇斯底里的咒骂隔绝在外。她捂住耳朵,不停告诫自己,必须努力学习,考上北州的大学,永远地离开这个家。她更加告诫自己,绝不要活成妈妈那个样子。

所有的童话故事都是到结婚为止,因为那之后的现实不复童话的美好。坏的婚姻摧毁的不仅是夫妻双方,更会牵连无辜的孩子。就算是那些看起来美好的婚姻,也总会有矛盾、猜疑、争吵,最后要么爱情变仇恨,要么爱情变亲情。

既然如此,索性不要婚姻。独身自在,冷暖自知,好过被婚姻磋磨成魔鬼的样子。

小小的厨房里,回**着两个相似的故事,站着两个孤独的人儿。

第一次这么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或许代表着她可以试着放下了?彗星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却见他下巴上的伤口并未处理,皮肉泛红。她忙松开他的衣角:“你怎么也不知道处理自己的伤口,这要是留疤了,你可怎么演戏?”

“林彗星,”邱谛突然上前牵住她的手,用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嗓音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林彗星一个激灵,身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过电一般发麻,从心口一直麻到脚尖。

“是吗?那我还挺有魅力。”林彗星尬答道,“额,所以?”

“所以,你愿意跟我谈一场没有负担的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