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斐然悠悠醒转，看到坑里的她，便立刻往前爬，一个支撑不住，滚入血坑。他勉强坐起来，盘腿施法，口中吐出一铜一赤两颗妖丹。暗铜色那颗是他的，他将其送入小艾口中，用自己的力量支撑她的生命。

“我要将黑羽箭取出，会有些疼，但是有我的妖丹在，必能保你性命。忍着些，嗯？”

姜小艾点点头，闭上眼睛，将性命交到他手上。

季斐然双手施法，数十支黑羽箭同时拔出，血流迸溅。姜小艾感觉身体变成了马蜂窝，痛得直想咬舌头，嘴里一凉，被他塞了一大块冰。他没有立刻为她止血，反而任由血液携着黑色毒液流出。

赤色妖丹是火鸦的，里头携着火鸦习得的所有秘术。他不管火鸦是真的无法催动寒骨术，还是借口不想催动，有了这颗妖丹，寒骨术便尽在他手。

季斐然催动寒骨术，无数冰蓝色火焰自赤色妖丹中冒出，落入姜小艾口中，流经全身骨骼、血脉、经络，最后携着炼火之毒从伤口中涌出。等到血液变回正常颜色，铜色妖丹便开始发挥效力，修复她身上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姜小艾睁开眼睛，动了动指头。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出的肌肤却已完好如初，可谓奇迹。若非骨头和内脏还有些疼痛，她怕是要以为之前发生的那些，皆是大梦一场。

然而一旁的季斐然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全身被冻住，仍旧保持盘腿施法的姿势，皮肤苍白泛青，没有半丝血色，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怎么会这样？”姜小艾扑过去，托住他的脸，入手皆冰，没有活气，“不可能的，妖尊从不怕冷的……季渊，你醒醒！”

想当年在《恋爱妖精》的空间，他下能入炼狱踏过烈焰铁索阵，上能入天界趟过万里寒冰河。哪怕只剩下四五成法力，他也不可能被凡间这点小小的冰雪冻成冰棍啊！

姜小艾将掌心埋进雪里，集中意念，拈动木生咒。但愿在这千里冰封的雪山之中，能有一株植物，哪怕是一小粒种子也好。

雪地微微震动，她惊喜过望，明显感觉到生命在脚下涌动。不消片刻，一株绿色植物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便急不可耐地长出长长的卷曲的叶，又从叶的包围中开出一朵纯白的雪莲花。

姜小艾不停地施法，四周的雪莲花越开越多。一层叠一层，一朵压一朵，最后勾连成一座拱形的雪莲屋，将两人罩在里头，为他们遮蔽风雪。有了这层遮蔽，里面的空间昏暗起来。她在两人之间变出许多雪莲花，随即拈动绫火咒，燃烧了它们。

花叶燃烧，点亮了这一方小屋，也温暖了两人的身躯。

姜小艾时不时捏捏季斐然的脸，揉揉他的胳膊，仍是僵硬的。是这点火焰不够，还是因为失去了妖丹？该怎么把妖丹还给他？这种事情，她没学过啊。

没工夫磨叽了，只能试试看。姜小艾吻住他冰冷的唇，脑中默念：妖丹快回去，妖丹快回去，妖丹快回去……

喉头一阵冰凉，那颗暗铜色妖丹果真蜿蜒而上，渡入季斐然口中。

嘴唇一阵冰凉，一把“小刷子”扫过她的唇，还试图更深一步。

姜小艾忙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地箍住身体。

“小艾，我好冷，好冷……”他的身体慢慢软化，可体温依旧低得可怕，不停地发抖。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气息。姜小艾任他箍着，小手轻抚他断裂的翅膀，心脏像是再度被黑羽箭刺穿了，痛得无以复加。

“没事的，我在呢，我在呢……”

“好冷，”季斐然连声音都在发抖，“寒冰湖好黑，好冷，还有好多冰虫往我魂魄里钻。我动不了，我杀不了它们。小艾，我要死了。”

寒冰湖？冰虫？他一定是冻糊涂了，以为自己仍在《恋爱妖精》空间里，因战败被封印在寒冰湖中，继续冰封的刑罚。

等等！

姜小艾猛然发觉，他的皮肤变得薄而透明，下头有无数细小的如虫一般的白色丝线在扭曲钻营。他的头发在短短的时间里长了两寸了，颜色也深了许多。难道说……

他的容貌、皮肤、头发甚至是声音都变了，不是他故意伪装，而是五百年冰封所致？！

《恋爱妖精》大结局之后的时间，对姜小艾来说，只是现实空间里短短五个月。那时候，她最大的烦恼就是奖金被扣了，其余的呢？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可是对他来说，那是五百年！

五百年漫漫岁月，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寒冰湖中受刑！这不是普通的湖，是专门对付大妖的封印。阴毒的法术剔他的筋骨，游动的冰虫食他的皮肉，漫长的禁锢灭他的意志……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他本可以不沾染秦桑雪，跟天界达成和谈，做一只自由翱翔的雄鹰。哪怕他仍旧野心勃勃，凭他的睿智，大可以再筹备些年，等到有足够把握时再与天界决战。到时候，妖族一统天下，未尝不可能。

是她，为了完成任务，诱他沿着作者设定的路线，冲动之下提前与天界决战，最终一败涂地，落得冰封寒冰湖的下场。她从未想过，他不是躺在那里睡大觉，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他是被活生生熬杀了五百年！

一分一秒，钝刀割肉，锈箭钻心。

姜小艾的心窝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刀，她轻轻梳理他卷曲的黑发，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会的，这里不是寒冰湖，也没有冰虫。”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