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斐然收回指尖动作，在孟陆的搀扶下刚刚勉强站起来，又“轰”地一下跌坐回去，口中溢出鲜血。他眼前一黑，再度昏了过去。

众人跟随黄立松的指引，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上山顶时，天刚蒙蒙亮。从山顶巨石向四周眺望，雾霭茫茫，山脉绵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姜小艾极目望去，瞧见了远处山崖上刚被烧过的老槐树，从地形和后面的雾气来看，很像是苦崖潭的位置。苦崖潭到这里竟隔了三四个山头，这地形着实怪异。如果没有黄立松的指引，孟陆和姜图在山里头绕他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姜小艾等人。

众人扛着四副担架，其中一副抬着黄侗的尸身，另外三副分别抬着昏迷不醒的季斐然、顾岩峰和杜若若。他们艰难行进，又从山的另一边下去，绕了几圈山路，一直走到下午，总算是回到了江陵城。

作为五人中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姜小艾这一路上没少被问及昨晚事情发生的经过。她半真半假地讲出来，保留了事情的主要过程，把妖异之事替换成了邪功之事。为了防止妖异之事引**乱，姜图、孟陆和崖上一战中幸存的人也达成了默契，只说是黄侗杀人砍头，绝口不提蛤蟆吃人之事。

“那黄侗到底是怎么死的啊？”一个丹鹰派弟子小声问，“师姐，你悄悄告诉我，我发誓，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姜小艾瞥见黄立松正在跟姜图说些什么，没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便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黄侗变得那么厉害，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仰天大笑，肚子鼓得跟蛤蟆似的，衣服都崩飞了，我都快吓死了！”

“这么恐怖！”

“是啊！”姜小艾绘声绘色地道，“当时我就想，我们死定了。没想到……你说奇不奇怪，黄侗突然浑身抽搐，胸口渗出好多血，那肚子一瘪下去，他就栽倒死了。”

“师姐，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筋脉尽断？”

“很有可能哦。”姜小艾煞有介事地道。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如今的首要目标是让季斐然按原剧情走到大结局。他在江湖上一直是个秀气书生的人设，口碑很好。因此，诛杀黄侗一事决不能落在他头上，当然也不能落在她和男女主任何一人的头上，为今之计，只有让黄侗死于“自爆”。

顾岩峰和杜若若的记忆被洗去了，就算他们还记得一部分，也不知道黄侗最终死于季斐然之手。至于季斐然，自然不会主动跳出来大声招摇，说自己杀了黄侗。姜小艾深知，这天下最信不过的，就是一张爱发誓的嘴。她就借着这弟子的嘴，把黄侗的死因告诉所有人。

果不其然，等众人抵达江陵城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黄侗是练邪功入魔，筋脉尽断而死的了。

战死者的亲属悲愤交加，眼见罪魁祸首已死，便不住地唾骂极侗门，还有人扬言要把黄侗拖出去鞭尸，以解心头之恨。姜图颇费了一番功夫，又是劝解，又是送钱抚恤，又是亲自为丧命的弟子操办丧事，总算是没闹出大乱子。

对于极侗门而言，黄侗练邪功走火入魔、滥杀无辜，实在是奇耻大辱。黄立松没有请仵作验尸，甚至连葬礼也没办，便请了副棺材，草草将黄侗下葬。

顾岩峰和杜若若被姜图安排在客房，寻了郎中来看，睡了半晌便醒过来。

季斐然被孟陆送回渊王府照顾。姜小艾让姜图去王府打探消息，姜图回来说季斐然昨晚心神俱疲，触发了旧疾，这才昏迷不醒。所幸五年前那位云游道人留下的方子还在，细心调理过后便醒了，现已无碍。

五年前的旧疾？姜小艾心头盘算，是什么旧疾，能让堂堂妖尊昏迷不醒？那云游道人当真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他是否就是季渊身边的另一个妖？她要如何引他出来，探寻底细，设计诛杀或者送回原空间？

“好了我的乖筱儿，”姜图捧着药碗，叹气道，“别总掂着旁人了，你也该瞧瞧自个儿成了个什么样儿，爹心里头真的是……唉！”

姜小艾哂笑道：“哟老爹，那位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未来好女婿嘛，怎么这会儿又成了旁人咯？”

“有女才有婿，他若护不住你，甭管他是王爷还是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爹都不要！”

姜小艾一怔，见姜图鬓角多了些白发，心坎儿不由得软了软。姜图将姜筱嫁给季斐然，确实有利用皇权振兴丹鹰派的算计，但是他对女儿的爱也的确是真真切切。记得原书当中，他得知姜筱被季斐然赐死，急火攻心之下意图闯宫救女，却遭乱箭穿心而死。

如果按照原剧情发展，姜图早晚也是要死的，而自己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还要在其中助一把力。姜小艾低下头，抿了抿唇，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姜图以为她是累了，忙舀了一勺药：“快喝了吧，伤才能好得快些。”

姜小艾讨厌这药的味道，却还是把药碗接过来：“爹，我自己喝就行了。”

她将药液一饮而尽，不一会儿便头脑昏昏地躺在**，睡死过去。

姜图给她盖好被子，轻抚她的头发，低声道：“乖筱儿，别怪爹爹，你总往外跑，什么时候才能把伤养好？睡吧，安心睡吧……”

姜小艾睡得十分香甜，梦里头仿佛回到了从前，夏天的夜晚，吃饱喝足跟爷爷在屋顶的凉席上躺着乘凉，数着满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