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那头的晓峰更加不安,毕竟是瞒着屑祁年做了错事,又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重申问道:“小屑总?”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屑祁年望着吹散在空气里的一团迷茫烟雾,吐出一口烟圈,沉着嗓音道。
他想要对方自己说,他待助理不薄,也很信任这个助理,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合作,他们之间的默契值几近满分,只要他一个表情,对方就能够揣测到自己的心意。
可是,怎么偏偏是晓峰。
屑祁年心里充满了纠结,他其实本性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人人都说他性格温和,好说话,谦逊有礼,但不是个当执行总裁的料。
这么多年,他在这个岗位上混的风生水起,把家族企业发展壮大一跃成为宁海市乃至全国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自己也荣登了商业青年才俊榜,这都是他一次次突破底线和思维的结果。
换作以往,他做多罚助理一个月工资,或者直接让对方无薪休假两天,但是在所有有关于权霜的事情面前,他是一向不留余地的。
晓峰应该是猜测到了自己的老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默了一阵,还是开口道:“小屑总,对不起……”
“为什么?”屑祁年问他,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明明这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可他宁愿冒着被辞退甚至坐牢的风险来暗地里做这件事情。
晓峰听到屑祁年第一句话不是辱骂而是疑问的时候,心里滋味并不好受,有时候,能融化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大声的怒吼怒斥,而是无意间展现出来的温柔。
晓峰此刻还留在公司,一个人守在空****的办公室里,他知道他做的一切终将被发现,他知道他的老板不是常人。
电脑键盘上放了一封辞职书,是他亲自写的,不是电脑打印,是真正的手写,晓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自己听了六七年的声音,擦了擦眼角不争气的泪水,声音带了些哽咽:
“我实在不能看你被这样耽误下去了,小屑总,您还记得五个月前我们公司一起去春游爬山的那天吗?”
屑祁年目光沉了沉,他记得,那个时候是他从医院里走出来,在宴会上认识权霜后的第三天,他不再像前面三年那样颓废,醉心于烟酒,开始重拾信心回归公司,组织了一次春游。
但是屑祁年没有说话,他抿着唇又连着吸了两口烟,月亮被彻底埋进云层,飘飘盈盈的,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飘起来了。
晓峰又道:“您在山顶和我说,您想看到屑氏集团屹立在宁海市制药企业最高峰,您说您要带着我们一起走出一个奇迹。”
那个时候屑氏集团实际上名头大,底子却很虚,因为屑祁年离职三年,屑氏集团还是掌握在屑珍慧手里,知道他回来担任总裁,掌控股份,招揽客户,才展现了以往的生机。
屑祁年都记得,从未忘记,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男人的嗓音因为抽了烟而带了几分深沉的沙哑:“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不该你插手的事情不要插手。”
晓峰沉默了,只听见屑祁年那边的声音再度传来,一字一句,“她是我的妻子,没有她,我现在还是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废物,你懂吗?!”
晓峰被手机里突然加大的分贝弄得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就在刚刚,自己写下辞职书的时候,还站在制高点上,为自己高尚的人格所折服。
可是现在,屑祁年略显激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老板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你算是公司出现了天大的危机,他都是一声不吭地挡在最前面,为所有人撑起一把安全伞。
晓峰突然陷入了无止境的反思,自己真的错了吗,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上司,可是现在对方告诉自己,这一切与他无关。
“……对不起。”屑祁年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电话里终于传来了晓峰充满歉疚的声音,屑祁年不需要他的幡然醒悟和自责内疚。
他掐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按照他对助理的了解,对方应该不用自己多说就知道怎么做了。
果不其然,那头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开口道:“老板,我的辞职信放在您桌上了,我害了夫人,没脸再留下来了。以后……您照顾好自己。”
屑祁年没有挽留,这属于意料之中,他性格温和但不代表他软弱无能,相反,遇事果决和不留情面也是他的特点,他的指节扣了扣冰冷的栏杆,只说了一句话:
“我会按照辞退的方式让财务部给你结算工资报酬和费用,你好自为之。”
深夜里,一个大男人趴在摩天大楼的办公室里哭出了声,晓峰还是没忍住,在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之后一个人缩在办公室里嚎啕大哭。
成年人的情绪崩溃就在一瞬间,晓峰跟在屑祁年身边的时间长到给了他一种可以擅作主张的错觉,却在踢到权霜这块铁板的时候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他不能怪屑祁年薄情寡义,相反,屑祁年对他越是宽和,他就越是后悔,冥顽不灵的固执和顽心只能靠柔软的棉花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