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哲得令后匆忙而去,他心觉这案子越是耽搁会越发的复杂,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找出事由好早日将此事脱手。
身在别院的碧游近日来时常莫名地觉得心烦意乱,因她腹中胎儿已快满八个月,沉重的身子让她不得安眠,时常半夜转醒后便再无法入眠。加之她近来少眠多梦,整个人瞧上去略显憔悴,除却隆起的腹部,身体各处比往日要消瘦了许多。
玲儿瞧在眼里很是心急,免不了私下里抱怨在跟前伺候的宫人不够尽心。被何富贵派到别院的小太监来宝现今负责打理清心院的起居食宿。
对于居于清心院中的这位婕妤娘娘,他先前在宫里头也曾见过,容貌虽说不及皇贵妃娘娘倾国倾城,却生得一副摄人心魄的眼眸,举止体态更是矜贵娴雅,不愧是出自名门的闺秀。然而现今见着了她,却觉她比往日要消瘦许多,好在是瞧上去精神头不错。不过他既是得命而来,就必定要精心伺候着,因此为了让这位梁婕妤恢复往日的风华,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碧游对于这位新派来的管事太监并无什么印象,心道是楚宣有了新宠尚算挂念她腹中孩子,也不枉临行前她赠的那一绺秀发。她如今一心扑在了这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虽然近来食欲不佳,仍旧是逼迫自己多吃一些。应仕写的食谱一向很合她的胃口,这大半年来,每每他替她把脉,总是颇感欣慰地告诉她胎儿很是康健。眼下楚宣又派了太医前来,每日为她把脉,总笑得眉眼弯弯,声称腹中胎儿健康,随即再说上几句令人发腻的称赞祝福话语。
这日午睡,她睡得又不甚踏实,竟还梦见了上官简。梦中的他一身血迹,踉跄着向她走来,口中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吓得一惊,忙迎上前去,却不料遍体鳞伤的他因体力不支倒在了不远处。梦中的她不知为何,因惊诧而挪不动步子,只能立于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挣扎着爬向她。沾满了血污的枯瘦手指露出了森森白骨,紧紧地扯住她的裙裾。
“碧游,我死得好惨呐,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未及碧游答话,满身血污的上官简的面色越发难看恐怖,他扬起头,朝她诡异一笑,随即便化作了一滩血水,流过她的缎面绣鞋,忽地化作一双双白骨森然的血手紧紧地攥住她的双手。原本平坦的青砖石路面霎时裂开了缝,但见炙热岩浆由地缝中迸出,任凭她如何挣扎,却始终也摆脱不了血手的束缚,最终只能任由它们将她拉入了炽烈岩浆的地狱之中。
由噩梦中惊醒时,碧游浑身冷汗涔涔,恰巧玲儿正捧了点心挑了帘子入内,见她面色苍白的模样,慌忙上前问这问那。有些事情,碧游无法与她言说,也只能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谁知那丫头却极不放心,忙又喊了太医前来,一番折腾后,便已到了掌灯时间。
用了晚膳后,碧游便遣退了宫人,由袖笼中取出那只碧青竹哨毫不顾忌地吹了起来。哨声悠悠,透过半开的窗子传出殿外,乍一听,仿若清脆的鸟鸣,并未曾引起旁人注意。
须臾后,一身银灰布袍的应仕便悄然出现在殿内,他上前朝碧游抱拳一揖,用低沉沙哑的噪音问道:“娘娘此举实在是太过冒险,若是被院中下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坐于窗边书案旁的碧游缓缓放下手中竹哨,侧首看着他,面上挂着平淡的笑容,说道:“你久久未曾现身,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微臣的责任是保护娘娘安全,如今这别院守卫众多,且又有宫里头派来的下人精心伺候,想来无须微臣画蛇添足。”银灰面具下的应仕对碧游此举颇感不妥,不由微微挑眉答道。
“我今日找你来倒没别的事情,只是时隔一月有余,想知道颖王现今如何了?”对于午后所做的噩梦,碧游耿耿于怀,她唯恐楚宣会对上官简下手,这才不顾后果地以哨声唤应仕前来盘问。
应仕听她发问,便语意平静地答道:“回娘娘,微臣所派之人一直悄然跟随颖王前往封地,算起来尚有一个多月才能到达西南交趾。若是途中颖王爷有个什么差池,他定会出手相助。”
“既然人是你指派的,那么这期间必定与你有所来往,不知现下他可曾有什么消息传来?”碧游虽是信任这应仕,可此事关系到上官简的性命,她不得不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