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自知瞒不过楚宣,却又不愿将真相悉数告之,只得挑拣着说了些,丝毫没有提及那锦鲤荷包的事情。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何必要去掺和?”
楚宣心知她是为了锦瑶,仍是明知故问。他带了些私心,不愿她有任何危险。这后宫风波不止,他本并不在意,可是屡屡关系到皇嗣,这次他终于忍不住悄然派人查探,只是到如今尚未有任何头绪。
碧游自知她一介小小尚仪女官,过问这后宫之事,实在是太过多管闲事了。可是她想知道的太多,她近来时常猜想,上官锦瑟的死是否跟长乐宫的那一位有所关联。既然那一位屡屡谋害皇嗣,想必她的野心定是不小吧?不仅是这后宫,她想掌控的或许是这万里山河,因此她需要的,是由她所掌控的人生出皇嗣。
“既然皇上发了话,那微臣便不再过问此事。”碧游不愿顶撞他,中得顺从地说道。反正她已查出了些眉目,近几日来,她便可轻松许多。
她说这话,楚宣自是不信,但她嘴上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拿她无法。只是他不想这事一直这么拖下去,早些查出背后作恶之人,这后宫才能清净。待到那时,他也可放心地纳了她!
碧游心里头也有自己的盘算,她也想早日查出这幕后布局害人的主谋。了结此事后,锦瑶得了圣宠诞下皇子荣升后位,那么她也可借机求她放她出宫。虽说现今锦瑶极力想留她在跟前,但她登上后位,未必会再如此作想,毕竟身为皇后,总不会希望这后宫情敌无数令她失去掌控。
晚上交班回到碧棠殿时,月已中天,深秋的夜风透着深重的寒意,透过洞开的纱窗吹入,熄灭了案几上的灯烛。碧游也不再点灯,摸黑洗漱一番褪了外袍裹了被子躺下。幽昏暗暝中,她全无睡意,在脑海中整理着这些日子打探所得的消息。
为免引人注目,她每次打探皆是用了不同的面孔。绣坊、内务府她皆去了,一番打听下来,得知锦瑶说的不假,那锦鲤荷包正是品阶高的宫女佩饰。后宫内另外几位妃位跟前的宫人腰间皆有佩戴,她曾偷了三两个回来,打开后发现荷包内装的只是些于人无害的香粉之类,可见是有人刻意针对锦瑶,所以在为她宫内的人配发那两个特制的荷包。
随后她又去了内务府走了两遭,还算是有些收获,只是听闻景福宫的宫人幽月跟里面的一位执事内官有所来往。碧游暗想,依幽月那般的相貌与性子,定不会是那内官的对食,想来这里头定是有什么阴谋。况且幽月是吴充容身边的人,而那吴充容又是孝贤夫人的远亲,如此串起来一想,这线索与先前的风波大约是对上了。
想到这里,碧游便再也阖不了眼,摸黑披衣起来坐了,透过半支起的纱窗瞧着那半弯明月渐渐西斜,索性掀了被,只着了一件素白中衣掀起门帘到了外殿。
值夜的宫人挑着宫灯,借着月色,在地面上投射出孤独寂寥的身影。碧游不由记起了当年,不知多少个漫漫长夜,她在各宫寝殿外挑灯而立。殿内是芙蓉帐暖、明珠高照,殿外则是冷风扑面、灯影斑驳。多年来,她便是这般陪伴在楚宣身边,不管她是否情愿。不知为何,她忽又想起陪锦瑶去寺中祈福那日所摇到了签文,那僧人竟说是大器晚成之兆,如今她几乎失去了所有,何来的晚成?若真是晚成,那岂不是要……
她不敢再想下去,死命地摇了摇头,眼前又浮现出韩时的温和的俊颜来,算起来,他离她而去竟是一年有余。他的忌日,她竟没能记起,也没有亲身前去祭拜。想起这些,她顿觉心中大痛,剧烈的痛意绞着她的五脏六腑,酸水随着那痛意排山倒海地袭,令她忍不住扶着廊柱干呕。
“我睡不着,去院中走走!”等她缓过气来,瞧见宫人挑灯迎了上来,忙朝她摆了摆手。
碧游说完,拢了拢中衣的衣襟,只身往院门去了。这殿内并无几人伺候,基本都晓得她的脾气,性子清冷,无赏无罚,但凡是没野心的,在此度日倒也安稳。
碧游刻意将一头乌发披散,加上素色中衣,随心而走。她并不怕被人阻拦,往往那些人远远地见着她便吓得飞快跑开,而别提前来阻止盘问了。而今她要去的地方,便是幽月所在的景福宫,她暗想着先以林子静的身份去吓吓她,指不定能挖出些猛料来。
她才离开碧棠殿,只觉身后劲风袭来,她侧身一避,便见一身侍卫装扮看不清脸面的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碧游认得这身装束,正宫中御林军所穿,她眸光一转,声音清朗地发问:“你在跟踪我?”
那人上前抱拳恭敬一礼,这才垂首答道:“姑娘这么晚是要去哪儿?”
碧游却是不答,直勾勾地望着他冷声问:“可是皇上派你来的?”
那人略一颔首,又问道:“不知姑娘这么晚是要去哪儿?”
“晚上睡不着,四处走走,想来应是没碍着谁吧?”碧游睥睨地瞧着他,心头涌上淡淡的怒意。她说完,也不待他答话,转身负手折回了碧棠殿。
回到殿中,她恼得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子,竟没想到楚宣使出这一招来。不让她出宫也就罢,竟还在宫中限制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