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马嘶牛哞鹿鸣,像开了个动物园,分外热闹;书房里,哪怕面对皇帝的责问都不曾低过头的应硕,面对岳父的质疑,目光一沉,臊红了脸。
姜其章也知问得太过直白叫人难以下台,便自个儿打圆场,“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保住清白的身子,怪不得能成大事。以后跟姜棠在一起,也要有节制。还有,我就姜棠这一个女儿,别看我们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把她当掌上明珠看的,从没叫她干过粗活,也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就连打都舍不得打。往后她进了应府,想必有许多规矩跟家里不同,你须多提点多包容。要知道,她孤身赴京嫁给你,我和她娘会同意,赌的就是你会对她好,你别叫我们赌输了。”
“姜叔父,姜棠她以一辈子做赌注,我怎会舍得让她输?”
姜其章眼眶泛出几点泪花,“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行了,咱们出去吃面。”
当荔枝捧着四碗面进入正堂时,恰见姜其章满面春风地走进正堂,应硕脸上的羞红尚未褪去,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
荔枝打算第一碗端给姜父,却被贺氏阻拦,“来者是贵客,先端给应侍郎和媒人吃。”
“我肚子不饿,荔枝,你端去给姜姑娘吃。”
姜其章和贺氏对视一眼,满是欣慰:这小子年纪大了点,果然会疼人,有东西先紧着女人吃,实在是不错!
荔枝端着面碗,放下不是,端走也不是,甚是为难,便求助似的看向贺氏。
贺氏开口道:“我家姑娘早上起得晚,委实没吃早饭,既然应侍郎有这份心,荔枝,你便端去给她吃。”
言罢,贺氏起身,将红漆托盘里剩下的三碗面,依次端给应侍郎、媒人和丈夫吃,接着她再回了后厨。
姜棠住的西厢房半掩着,荔枝端着面碗轻轻一推便开了,只见四方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地上有许多纸团。
姜棠再次把一张白纸攥成团,丢在地上,这才开口道:“荔枝,你咋来了?”
“应侍郎料定今儿姜家会忙不过来,便把弄玉轩的所有下人带了过来,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在后厨帮忙,那些小厮则做些牵牛喂马的杂事。”荔枝挑了一方空处放心里惦记着你,叫我端来给你吃。你赶紧吃,再不吃就坨了,也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细长条的肉丝浇头铺了厚厚一层还堆起了个尖,淡淡的酱油色面汤极为清澈,细细的白面被肉丝浇头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唯有面汤上泛着几颗小葱花,绿莹莹的,甚是好看,香味扑鼻。
这一碗浇头面看似寻常,因他的礼让,叫姜棠只感满心欢喜,便拿起筷子开心吃面。
“姜姑娘,刚才不知姜老爷对应侍郎讲了什么话,惹得应侍郎娇羞不已,就跟要上台唱戏画了个大红妆似的。”
肉丝嫩滑,面汤鲜香,面条也有几分嚼劲,味道极佳。姜棠嚼完嘴里的面,开口问:“他俩单独出去说的?”
“我只看见他们俩进正屋,想来是在某个地方讲完了要紧事才回来的。”
两个大男人有啥话不能当着媒人的面说,非要避开?——不正是她爹把担心他身体不行的话挑明了么?
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那种质疑,更何况应侍郎这样的天之骄子!姜棠慌忙追问:“荔枝,那你瞧着应侍郎和我爹有没有生嫌隙?他们有没有互看不顺眼呢?”
“应侍郎一提出把这碗面让给姜姑娘吃,姜老爷和姜夫人便眉开眼笑的,相谈甚欢,怎会不顺眼呢?分明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本来姜棠在房里不好意思去听墙角就心痒痒的,这一看爹娘对他已十分满意,便借着跟荔枝一起回后厨的功夫,趁机偷听几耳朵。哪知,两人刚出房门,便见一身穿官服的霍达匆匆跑去正屋。
应侍郎今日沐休,又是纳采吉日,如非大事,霍达绝不来打搅的。思及此,姜棠顾不得许多,便站在抄手游廊里,静听正屋的动静。
正屋里,姜其章见来了官员,便站起身来恭敬地问:“这位大人,您有何贵干?”
“姜老爷,刑部发生了大事,我是来请应侍郎回衙门的。”霍达也毕恭毕敬地拱手答话。
应硕收敛神色,郑重地问:“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