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踩在粘布上,每迈一步飒飒作响,但步子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地走向罗汉床。
罗汉床三面有半臂高的围栏,仅留上床的那边不设围栏,这张罗汉床朝里摆放,若是像寻常一样靠边放下,一个翻身便会滚落在地,得抱着她走到**再轻放下,方睡得舒坦。
因她身子轻,他左脚踩右脚褪下牛皮小靴,稳稳当当地抱着她,一脚踩上了罗汉床,另一脚紧跟着上去了,走了几步,便到了罗汉床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她。
姜棠身子一挨床,翻了个身,面朝围栏继续睡了。
这时,李赫和朱益群掀开小帐走进来,便见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姜棠背对着应侍郎睡得正香,他蹲着,轻抚她的发丝,无比怜爱的眼神紧盯着她熟睡的容颜。
“这是啥情况?”哪怕眼见为实,李赫仍不相信大耀王朝首屈一指的美男才子应侍郎竟会看上姜棠!
应硕回过神来,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姜棠被锦衣卫抓来就睡着了,没成想滚下了床,我就把她拎了上去。”
看姜棠睡得无比自在的样子,哪像被人拎小鸡似的拎上床,分明是抱上去的!
李赫想到这事就不吐不快,“应侍郎,你别是跟姜棠查了两回案,被她迷住了?”
朱益群忙朝李赫使眼色,这话不能!
应硕不假思索地回道:“没错。”
“应侍郎,先前家母介绍你去尚主,你不愿意做低人一等的驸马爷,那倒情有可原。可这天底下多少好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要家世有家世,你偏就看上了姜棠?”
拿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质问刑部侍郎,活腻了?
朱益群狠踹李赫的小腿肚,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李赫冷不丁被踹了一脚,顺势扑倒在地,一边爬起来拍身上的灰尘,一边骂骂咧咧:“朱益群,好好的,你踹我作甚?我晓得那些话不中听,可本来就是实话。”
应硕一贯冷硬的表情令人难以亲近,走了一下神,忽而开口:“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姜棠。”
“姜棠?独一无二?”
姜棠有那么与众不同?为何在李赫眼里,她性子泼辣,个头太高,太要强,没有半点小鸟依人的女人味,缺点多得数不过来?
在他们进来时,姜棠已醒了。虽说没睡多久,但睡得沉,做了个短暂的美梦,梦醒了就听到李赫质问应侍郎为何看上她。大抵他们聚在一起聊,压根没注意到**侧卧的人早已红了脸,湿了眼眶。
她也自忖哪哪都不够好,怎能被应侍郎青眼有加,一听到独一无二的姜棠这几个字,感动与喜悦像灿烂阳光冲破阴霾普照大地。能被他这样喜欢,夫复何求?
“好家世锦上添花,没有也不要紧。”
“姜棠学富五车,若不是女儿身,早就考科举出人头地了。”
“姜棠比一般女人高,配我正合适,不然太矮的,就跟牵着小妹妹一般,有什么意思?”
李赫一听姜棠长得高,噗嗤一笑,“天底下的男人,过半数比姜棠矮,谁会愿意娶一个比自己高的女人添堵?也就应侍郎长得俊又高,不会嫌弃她那么高的个子。看来老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真是一点也不错。”
“姜棠女中豪杰,应侍郎年少有为,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看来很快就要喝你们的喜酒了。”朱益群笑道。
应硕眉眼笑开,冷风吹在帐上,犹如一股带着甜味的凉风,拂过他的心头。
姜棠闭眼一动不动地侧躺着,眼泪流进了决明子药枕里。藏在她心头想问而不敢问的话,借李赫之口全部问清楚了。应侍郎不在意她的家世,看中她的学识,对她常被戏谑过高的身材也很是满意……但两人才认识两个多月,就这么私相授受叫大家知道了,有毁她清誉!
紧接着,应硕安排道:“原本我跟姜棠一起找这些书上有关疫病的部分,她已困乏,你俩还精神抖擞,不如与我一起秉烛夜读。”
“应侍郎,我一看书就犯困,还是叫益哥陪你找。”言罢,李赫和衣坐在罗汉床边,“我先睡了。”
姜棠心惊不已,虽说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李赫绝不会有过分举动,但一男一女躺在罗汉**,未免太有伤风化。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还是假装被吵醒了呢?
“床是你能睡的?”应硕斥道。
朱益群忙上前拉李赫,“姜姑娘在**睡,你原该避嫌的。要么躺地上,要么躺桌上,要么拿圆杌子拼起来睡会儿,随你挑。”
“姜棠一个女的占那么一张大床,叫我们三个男人打地铺,凭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