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庚旭扯着嗓子回道:“娘,是我,快开门。”
“你带没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
“没。”
金细妹打开院子门,一把拽着金庚旭的衣袖往里拉,再探头东张西顾看没人跟来,才又放心关上门。
金细妹把堂屋的门也闩好了,才低声问:“旭儿,你怎么坐他们的马车回来呢?”
“娘,他们问路,顺带捎我来了。”
“那一路上都说了些什么?”
金庚旭拉着亲娘坐在小杌子上,自个儿蹲在地上,握住那一双布满茧子的手,颤声问:“娘,我爹名字叫金炳刚?”
金细妹心里一个咯噔,扯出个笑容,佯自镇定地问:“你问这个干啥?”
“娘,您别管我干啥,您就回答是不是。”金庚旭抬头凝望着亲娘,渴望多年悬而未决的谜底能被揭开。
金细妹艴然大怒,支起身子后,一脚踢翻了小杌子,“旭儿,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我早就说过,你没有爹!”
小杌子翻滚在地,磕到了金庚旭的波棱盖儿,眼眶泛酸,顶撞道:“没有爹,我怎么来的?”
“你……”金细妹气急了,瞎编道:“你跟孙猴子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直接逼问导致亲娘暴跳如雷,不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金庚旭用最为温柔的声音道:“娘,您骗三岁小孩么?我已经十五了,早就开蒙懂了诗书礼仪,难道我会不懂世人都有爹这回事?您从来都不说爹的事,是有什么苦衷?我已经长大了,您说出来,也许我能替您分忧。”
“你懂什么?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少管!”
金细妹丢下这句话,钻进东厢房,把自己反锁在房。
金庚旭摆正小杌子,坐下后,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盖间。以前不知道爹的身份,他也就不去想。如今从旁人嘴里得知亲爹叫金炳刚,早就死了。亲爹定是死得冤,刑部才会来调查的。
亲娘不愿提起从前的事,定是怕回忆过去会伤心过度。他千不该万不该逼她立刻道出实情,兴许多缓几天,她想明白孩子大了迟早要告诉亲爹身份也就好了。在此之前,作为死者之子,他有权参与查案。
于是,他用袖子擦掉眼泪,朝着紧闭的房门道:“娘,我看二弟放牛咋样了。”
房里无人吱声。
“娘,我走了。”
金庚旭走出屋子,明明该往后山去看放牛的二弟,双脚却不听使唤走向村东头。仅走了百十步,里正家的桑树下有一辆枣红色骏马在吃草,卸下来的车厢和车轱辘就堆在旁边。
刑部那些人没走,打算在里正家留宿!
金庚旭蹑手蹑脚的往里正家的灶屋挪去,忽而后衣领被人揪住。
他扭头一看,正是僵着一张脸的亲娘金细妹!
金细妹脸上覆着一层寒霜,压着怒气低声道:“说什么去看二弟放牛,全是幌子!你偷偷摸摸的,是打算去里正家偷东西?”
“娘,您先松开。”
金细妹放开他的衣领,拽着他的胳膊往家里拖。
“娘,进村的路,人来人往的,你这么拖着我,大家还以为我要挨揍呢。”金庚旭正是开始懂得要面子的时候,动来动去,造出一种给过往村民母子二人打闹的样子。
可金细妹拽得很紧,骂道:“就是把你看得太重,舍不得打你,你才敢以下犯上,说糊涂话,做糊涂事!”
“娘,您别打我。”金庚旭作为大哥,不想因挨打被弟弟妹妹笑话。
“不打你也可以,这几天都给我呆在家里别出去。”
“我还要书院读书呢。”
“几天不去,又不会死!”
金细妹砰地把门关上,将金庚旭锁在房里。
没过一会儿,里正拍门道:“细妹,我家做了一桌席面,请你和孩子们去喝几盅酒。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们母子四个了。”
金细妹捏着鼻子回道:“里正大人,多谢您的好意。我们娘几个都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您们,就不去了。”
说完,她故意大声咳了几下。
“这还不怎么冷咋就感了风寒?那你们泡点姜水喝,用艾草水泡脚,睡一觉保准就好了。”
“多谢里正大人关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吃了闭门羹的里正只能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