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潆莞尔,好奇问道:“你刚刚抚的是什么曲子?看来这张琴你用着还算顺手。”
他抬手饮一口茶,目光柔和地看向她:“不是什么名曲,随便拨弄两下罢了。”
阿潆素来厌恶朝堂之上溜须拍马的臣子,可她对雀仙总是不吝夸赞:“随便拨弄就能发出如此美妙的神音,这琴在我那儿白白放着还真是糟蹋了好物。”
“这是你的琴?”他似乎有些惊讶,问道。
“过去是我的,今后便是你的了。”阿潆知道他要拒绝,连忙接话,“你可千万不准拒绝,我都说了,它放在我那儿也是无用的,再好的琴若是无人来抚,也不过是一块木头,你就当帮我了。”
他许久未答话,恪守着礼节不敢多与她对视,目光不过挪开片刻又不舍地移回,最后还是直接地盯上了阿潆,像是痴迷一般,全然不让人觉得无礼。
阿潆被他看得有些羞赧,略低下头去,他也回过神来一般,低声道:“失礼了,多谢你的琴,我定会爱惜。”
两人相视一笑,一阵静谧之中,他忽然伸出了手,另一只手则提着袖子,缓缓靠近阿潆。她只觉脸色已经变得涨红,不知表面看起来是否明显,又不免在心中嘀咕,猜想他要做什么,两人进展得是否太快……
他的指腹触上阿潆的发髻,蜻蜓点水一般便收了回来,摊开掌心呈给她。阿潆心跳狂乱,低头一看,竟是片梨花瓣,春色将逝,这大抵是最后的梨花了,在她折玉簪时落在了头顶。
那瓣梨花就被他随手放在了桌沿,两人谁也没开口,似在无声交流,可阿潆不禁想到,他刚刚拿下花瓣时定看到她发髻间的玉簪花了,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少女心事百转柔肠,嘴巴却先理智一步,不吐不快似的:“你没看到我簪了玉簪花么?”
她错开双眸不敢直视他,余光却清晰地捕捉到他露出一抹轻笑,与脸上一贯的柔笑截然不同,更像是情之所至自然生发。
“看到了,很美。”
花美还是人美呢?阿潆咬牙止住问出口的冲动,可她此时不说,这个疑惑便要留在心中折磨整夜。
她瓮声问道:“你喜欢玉簪花。”
话一说出竟变成了陈述的语气,像是断言一般。
晚风轻轻拂进房中,他反应迅速地将那瓣梨花捻住,以防它被风吹走,却无意将花瓣捏碎,很快握在掌心,不愿让她看见一般。
“算不上喜欢。玉簪耐寒,并非娇贵之花,随处可见,多生在阴湿处,傍林石而立,见不得夺目光亮,故而难被人注意到。每逢春朝百花争艳,它总是被当做杂草除去的,我觉它身世凄苦,略生出怜惜罢了。”
阿潆心尖一颤,知他从玉簪花看到自身,离国遍地梨树,却无人注意到梨树下的玉簪,她也一样,此时不免欣赏起雀仙的细腻。
雀仙并未沉浸在对玉簪花的惋惜与伤情中,转而抚上旁边的琴,他的手修长白嫩,大抵茧全生在掌心和指腹,手背上正中有着一颗恰到好处的痣,五指骨节分明,蕴藏着深情一般无声滑过琴弦。那瞬间阿潆仿佛与那张琴通感,想起他就是如此抚过她的发髻摘下梨花瓣,双颊立刻泛起一缕难以压制的热意。
“早就听闻离国春景绝美无二,你既识得《阳春白雪》,我便为你抚一曲。”
她不知来时听到的琴曲为何,他便清楚她不过略通琴技,《阳春白雪》或许是听得多罢了。
阿潆欣然点头,安静坐在那儿听他抚琴,他的视线落在琴弦之上,她便能够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面容,默默将之记在心底。
一曲弹罢,阿潆已经如痴如醉,也不知是在听琴还是赏人,猝不及防对上雀仙抬起的双眸,她连忙正色,抿嘴笑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