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一抓一个准,双手攥着过于肥厚的鱼儿,配上满脸的喜气,像极了凡人挂在墙壁上的年画。那条鱼没逃得过龙潆的魔爪已经足够可怜,还要听她的讥嘲:“这些鱼怎么一个赛一个的肥?这条长得黄澄澄的,还真像东极帝君,看来这苍梧丘灵气太盛也并非好事。”
气得那条鱼直接翻白眼瘫软过去,仿佛哀莫大于心死。
反观兰阙并未认真,只是为陪龙潆调笑取乐罢了,他无声动了动手指,让那条鱼回归水中,它便不再装死,一溜烟逃走了。
龙潆看穿兰阙的把戏,撩起一捧水泼向兰阙:“你把‘东极帝君’放走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兰阙抬手抵挡,架不住她攻势愈猛,只能回泼过去,夕阳逐渐消失在山尖身后,夜晚将至,两人如同少时那般在水中玩闹,全然将抓鱼之事抛在脑后了。
眼看天色渐凉,如今凡界不过深春,夏日未至,入夜后仍有些寒气,龙潆神躯虽不如凡人那般容易生病,可思及她内里畏寒,兰阙还是裹着她强行上了岸。
龙潆双脚甫一踩在草地上,兰阙便兜头给她盖上了件外袍,双手自然地借着干净的衣衫摩擦她被水打湿的头发,龙潆心间不禁生起一丝安逸,希望这样的时光永无尽头。
她微微抬起头来,不着痕迹地打量兰阙,看到他一双桃花眼挂着认真,仿佛为她擦拭头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繁密挺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水,颤颤巍巍地坠了下来,惊得那对漂亮的眸子也跟着一闪。
素来听闻桃花眼乃多情之眼,早些年刚到天庭之时,兰阙略长她些许,倒也有过不少仙子朝他示好,通通被不谙情爱的龙潆给挡了回去,她如今早已不记得当时所作所为的动机,只是不愿见旁人亲近兰阙罢了,女仙尤甚,或许算得上是一种妒忌。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兰阙身边再无美人环绕,龙潆始终觉得是殊缪出现的原因,而兰阙又过于低调,桃花缘便全都跑了。
同样被她忘却的,还有少时轻狂所随口说的那句话,她曾说过,兰阙只能是她的。即便那不过是她的无心之辞,兰阙也始终记得,他一直在等,等到她接连历劫两次归来,先遇沈无恨,后遇太初,他才发觉晚矣。可扪心自问是否后悔,答案是不过些许而已,他颇有些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那些不过是她的分身,并非龙潆本尊。
龙潆冷不防发问:“兰阙,你旧日里的那些桃花呢?月老着实小气,一根红线都不舍得给你。”
兰阙淡淡发笑,带她回到古屋,不甚在意地答:“桃花花期短暂,花谢了,自然就散了。”
龙潆煞有介事地点头:“你与我一样,我不喜短暂的事物。阿僧祇劫中,我曾养过满院同一种花,名为长寿,成花可维持数月,即便凋谢,亦很快会再开,延绵不断。正如情之一字,从不在于深浅,而在长短,深情就是不如长情来得舒坦。
两人默契地不提琼昙,以昙为名,终究凉薄了些,而琼昙原身正是昙花。
另有一种极为短寿之花,乃阿修罗族尊崇的麟凤牡丹,不易结苞,盛放之时美艳秾丽,可谓冠绝群芳,奈何花期太短,观赏不过数日便谢了。龙潆两次去往太初的紫络阁,自然不会错过院中成片的麟凤牡丹,以仙力滋育着,常年盛放,清幽的香气久久不散,可不过是强行续命罢了。九重天上的麟凤牡丹已经数百年不曾开放,如今的花神白芨说,是它自己不乐意开,脾气倒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