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血孕育神果,疼痛非凡人所能隐忍。自你下凡之日起,我便同璇瑰一起配置了味可麻痹心痛的药方,却始终没寻到合适的贮存容器。药方以群芳之香合成,只能以仙灵之物承载,若只是需要个器物,天界自然不乏,可谁都不知你要在寒璧之中封印多久,思来想去,能够堪用又取之不竭的,唯有我身上的鹤羽了。”
龙潆颤声道:“可你的鹤羽从不轻易脱落。”
兰阙点头:“我试着拔过,拔下来的瞬间灵气就会消失,鹤羽亦化为齑粉。”
“所以你就作践自己的身体,以鹤身撞击硬物,促使羽毛脱落,你撞了三年。”
“送你的那副白玉耳坠,或者说是未嵌金丝的那只,里面有我的气息,不论你身在何处,鹤羽都会寻你而去。给你送药的鹤羽,不能太小,不能残缺,越大越完整越好,我心中思念你,故而在上面题字,以为你在寒璧之中无法看到,不想竟看到了。”
他终于肯转身,却发现龙潆落泪,连忙拿了帕子上前,想帮她擦拭。
可龙潆却将他推开,捂着脸跑了出去,关上房门紧紧攥住不放。兰阙出不来,两人隔着扇门,一个站在房中,一个立在廊下,兰阙拍门:“阿潆,可是气我?先打开门。”
龙潆闷声答道:“你让我静一会儿,我不想理你。”
兰阙叹气,恳求道:“别走。”
龙潆没答他,独坐在栏杆旁对着安静的庭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芭蕉似的豆蔻立在翠竹的荫蔽下,树根旁一片湿地,显然他负伤回到丹墀居还不忘浇灌仙露。想她在迦维罗沙窟刚说要保护他,可乌邪箭倒下来之时,还是他以身体将她护住,龙潆心中不免生起哀戚,头靠在栏杆上,面色不波。
忽闻细小声响,扁球状的白豆蔻自空中坠落,砸在夜露弥漫的碧草间,每隔一会儿落下一颗,消失在青丛之中,好似暗中流转的情意,故意不叫人捕捉到。
龙潆呆坐了许久,晚霞怠倦,夤夜已至,她枕在手臂上,短暂地打了个盹儿。兰阙不知何时出来,为她盖上一件外袍,龙潆睁眼,见他仍穿着那身单薄里衣,脸色愈显苍白。
她的心痛早已泛滥成灾,千言万语化作狠生生的一句:“痛不痛?”
他想都没想,答道:“不痛。”
最痛的时候、最思念她的时候,俱已过去了,那时他日日饮思霜露止痛,醉过去才算解脱,一觉醒来,又是日复日、年复年……都过去了。
龙潆哽咽,命令他道:“你变回鹤身,让我瞧瞧。”
兰阙道:“鹤羽自会再生,我早已无碍。”
龙潆木着脸看他,无声施压,兰阙听从,闪身化鹤,乖巧立在她身旁。
龙潆站起身来,伸手抚上他的鹤羽,确实如他所说,看起来丝毫无碍,澄净的羽毛顺势排列,周身萦绕着飘渺仙气,全然看不出破绽。
可她还是发现,鹤颈下方明显缺了一根主羽,唯有仔细端详才能发觉。她想到刚回天界那日,她在上清宫中睡了许久,梦中听到蛟凤和鸣,还听到更远些许的鹤唳,想必那时他还不知她已经回来,仍在撞击羽毛,故而这一处的缺陷尚未来得及恢复完好。
她伸手覆在那一处,哼了一声:“你看,还说无碍,这里不就少了片羽毛?”
白鹤曲颈,看清后骤然化回仙躯,龙潆的手尚还覆在他的胸前没有移开,看到近在眼前的兰阙,龙潆双颊一热,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留下了。
兰阙鲜少如此忘情,不顾廉耻之心强行握住她的手,龙潆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陈情之言,可他沉默半晌,张口却是问她:“千般万般,不过你所受之苦一二。阿潆,你岂知我心疼你多少呢?”
熏风袭来,化作丁香芳雨笼罩在二人身畔,不湿衣衫,唯撩人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