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回到弥卢山,连饮两坛忘忧酿,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他还真是愈发将自己逼上绝路。朱厌和蛮蛮看在眼中,不敢阻拦。
他最近日日与酒为伴,法力不过恢复三成,始终不曾碰过竹鸣刀,故而身上竹香轻减不少。想到龙潆追到巨石之上,以气息判断是否是他,太初不禁冷笑,摔了酒坛折返房中,从刀架上取下竹鸣。
许久不曾提刀的缘故,如今甫一接触,直观地感觉到所谓的共水竹香,阿僧祇劫九百多年,日日与刀为伴,他早已经忘记竹香何味了。
太初摊手,变出一根银针,学着清璧的方法将针插进刀锷的空隙,催动暗门,刀锷应声打开,竹片落地。
所谓万物有灵,并不仅指众生灵长,俗物亦有。他用微弱的法力窥探竹片的记忆,画面纷纷袭进脑海,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看到为沈无恨铸刀的龙潆,看到与沈无恨月下舞剑的龙潆,看到沈无恨所描丹青上的龙潆,前程过往,过往前尘,一股脑地如同针刺般将他千刀万剐。太初摊掌变出一抹玄火,顷刻间将竹片灼烧至灰飞烟灭,他再将刀锷装了回去,像是这样就能抹除龙潆与沈无恨的记忆,就当沈无恨没存在过一样。
他在心中怪她多情,一个他与沈无恨还不够,又多了一白衣仙君,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定格在他的心中,迟迟散不去。他忽然期待起来与龙潆的真正会面,可在这之前,他必须将法力完全恢复,至少也要恢复到八九成,否则他没有底气站在她面前,这瞬间他承认,他对上神龙潆有畏惧之心。
然在这之前,他还有一桩想要做的事情。
当晚,万泉山庄那副供奉许久的龙娘画像不翼而飞,窃贼丝毫未留下破绽,无迹可寻。
朱厌守在紫络阁外,见比翼鸟飞回,连忙跑离廊缘,问变回人身的蛮蛮:“可看到少主到人间去做什么了?”
蛮蛮卖起关子来:“你不是不让我跟踪少主?我自己跟了过去,你又来问我。”
朱厌心急:“你快说,少主这几天行踪诡谲不定,我当然担忧他。”
蛮蛮皱起眉头:“说来也怪,少主气势汹汹离了弥卢山,我当他去做什么,他居然去做做贼。”
朱厌满脸迷惑:“做贼?”
蛮蛮点头:“他偷了人家万泉山庄祭奠千年的祖宗遗相,此等行径,着实有些不道德,不道德啊。”
朱厌迷惑愈深:“少主何时添了此等兴趣爱好……”
房中骤然飞一只酒坛,擦着二人中间飞过,碎裂一地,二人连忙捂嘴,转头各忙各的。
太初坐在榻上,龙娘画像悬在他的面前,画上之人一身银白衣袍,腰悬龙吟剑,另佩戴一枚玉玦,杏眸桃脸,巧笑倩兮,可见她当时有多爱作画之人,作画之时二人流转的眼波之间又蕴藏着多少情深……
龙吟剑,当年大战前夕,他偶然得到竹鸣刀,虽觉是一把好刀,可并未动钻研刀法之心。直到迦维罗沙窟中,他亲眼看到龙吟剑的威力,浮璧剑法出神入化,若不是浮帝出现,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制服住她。
战后,他朝思暮想她那几招浮璧剑法,夜不能寐,这才重拾竹鸣刀。半月便练至得心应手,却无法突破瓶颈。他日日枕刀入睡,想要练就可与浮璧剑法匹敌的刀法,误入阿僧祇劫。
一切都因她而始。
是她将他引到那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