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峤进家门就发现不对劲,现在早就过了下午三点,正常来说她该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
很显然,说好要回来的父亲这次又没回来。
刘爱兰从婆婆的房间出来,看见江峤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峤,你爸临时单位有点事情要处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等年后,年后你爸调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随便吧。”江峤说。
“你爸不是故意的,你看他买的东西都到家了,就是人耽误了一下。”刘爱兰急忙走了几步,从茶几上拿出一大盒子献宝似的捧到她的面前,“你看,这是你爸给你买的电脑。妈妈没什么文化,你爸的工作性质特殊,你也知道,以后你如果也是从事这一行也要面临这样的情况,妈妈希望你以后的丈夫孩子都能体谅你一点。我们做家属的要多一点体谅他。”
江峤其实对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被告知这个消息时,她对这样的结果坦然接受,但是看到母亲强颜笑意给父亲解释时心里难受。
江峤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
她压根就不在乎这电脑不电脑,心里失落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比她更加失落更加伤心的刘爱兰会因此愧疚。
一大桌从前几天就开始筹划的年夜饭,空落落的坐着三个人。刘爱兰有意活跃气氛,但到头来她自己的心情没上去,怕搞砸,于是一顿饭沉默。
吃了饭,江峤跟盛北年进房间给奶奶拜年,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
江峤每一年的祝福语都是希望奶奶健康长寿,快快好起来。
长大了才发现有些期盼除了是说给神明听的,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无处不在的神明只有自己。
大年三十,江峤依旧跟他们一起守的夜,一群人在盛北年的屋顶里看烟花也看地上的小朋友在吵闹。
新年钟声划过的那一刻,他们许下了新年愿望。
——
李云烟的温泉度假村开幕,趁着过年拉着他们一起去体验一下,重点是让失落的刘爱兰去散散心。她专门找了个护工照顾躺在**的程凤娇,江峤也留在家中照应。
这次去度假,除了要留在家中照应的江峤以外,还有在家赶作品的盛北年。
盛北年书法展就要开幕,除了先有的,现在还有三分之二的作品没完成。江峤自然而然的就担当起他的后备军做起了饭,刚开始江峤还会去喊人,喊了两三次后她就烦了,给盛北年定好时间,错过这个时间就让他吃西北风。
方正天天在QQ上给她发各种度假照片,刘爱兰放心不下婆婆隔几个小时就来一个电话,这种症状慢慢的随着时间减少。
大年初五的那天,从早上开始天空就变幻莫测,早上放晴然后布满乌云,随即乌云散去又开始放晴。下午开始,天空就彻底暗了下来。
这天气变化太快,江峤感觉人都变得压抑了起来,从早上开始她的头疼毛病隐隐约约的又开始了。
江峤吃了止痛药,一如既往的做好了饭等看着时间等盛北年过来吃饭。护工刘阿姨因为天气路上耽搁了时间,江峤做好饭菜出来,她才到的家门。
江峤本来都看着时间想着刘阿姨不来,她就自己照顾奶奶好了。
刘阿姨是专业的老牌护工,素养很高,为了表示歉意还主动跟江峤说补回时间,说完就从厨房端过给老人的吃的东西进去照顾去了。
江峤把汤装在大碗上端了出来,忽然脑袋里一阵收紧的疼,每根弦都绷紧随时都会断开一般拉扯着,汤没端稳摔在了地上,滚烫的汤汤得她一个激灵。
她疼得眼前恍惚,听到刘阿姨喊她的声音都不真切。
刘阿姨一脸煞白的跑了出来:“江峤!你快过来看看你奶奶!”
她人没反应过来,被刘阿姨拉了过去床前。
干净的被子上呕出一片黑血,**的人茫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子,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随时都能过去。
江峤心口一窒,漫天悲痛袭来,身体能感受到的创伤太疼了,乃至于她一度感觉灵魂抽出了肉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是盛北年把她强硬拉开的。
那一晚上江家很热闹,邻居来来往往的,盛北年跟人不断的在交涉事情,她坐在一边,眼睛是干的,喉咙是哑的,人是恍惚的,看着这些人从眼前如同走马观灯一样。
她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卖丧事品的人跟医院里的人一样是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大院里最有经验的老人杨婆过来主持了丧事,给她往手臂上戴上了黑带。
凌晨两点左右,刘爱兰赶到,她跪在婆婆跟前哭得悲戚,一度晕厥。
江峤过得浑浑噩噩,白夜交替,雨下了一场又一场,她们都在哭。奶奶出殡的那一天,她终于看到许久未见的父亲。
江峤为奶奶觉得悲痛,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直到生死相隔都没见上一面。
为什么这么多个日夜里他不在,为什么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他依旧不在,为什么每次需要他时他都不在,这些问题就跟针扎一样扎在她的心里。这种悲痛让她看跪在地上哭的父亲的眼里都带着直白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