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微微皱起了眉,对面那个女人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那种眼神,充满了傲慢,仿佛她才是应该自己应该仰视的人。
虽然修道多年,他的心境已经很少起波澜了,此刻,还是第一次被人看了一眼,心头升起了恚怒。
孙皇后等人,亦是同样的感觉,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会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
皇权、父权、景国的律法……在这个女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最后,穆如月的目光再度落在了穆秋石身上,眸光很平淡,但又很冷。
这让见惯诸多场面的穆秋石,感到很不适,他有些恼怒,当着百官的面,被女儿如此审视,让他很丢脸。
“孽障!”他站起身,怒喝。
“孽障?”穆如月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动人,“你连自己的骨肉都要残害,说你一句畜生都不为过,居然还有脸骂我孽障?”
“景帝!”穆如月声音陡然提高,眸光冰寒地望着景帝,“父要杀我,我欲还手,有罪乎?”
景帝沉沉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穆如月冷笑:“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虽是腐朽的旧律,但前提要君是君,父是父!”
“放肆!”景帝怒喝,要不是金河对岸有数万龙血卫,景帝早就命人拿下这个大逆不道之辈了。
“那好,我们就说说君。什么是为君之道?为君之道,就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景帝,你做到了么?!”穆如月疾风骤雨般厉问。
穆如月虽是一介女流,但用前世张载的“横渠四句”,在这方世界不啻于一声惊雷,振聋发聩。
凌末凡感受最深,神色震惊,墨黑的眼眸光华流转,似有所悟。
何若之眸中异光大放,只觉得穆如月这句话就如一道巨斧,劈开了他眼前的混沌,还寰宇一片安宁。
这不仅是为君之道,同样还是为臣之道。
金河对岸,即使动怒,也稍纵即逝的景帝,听到穆如月这四句,神色呆然,整个人就像是泥塑一般,一动也不动。
“陛下!”老太监有些着急,轻轻唤道。
景帝身体忽然剧烈抖动起来,眼神挣扎,犹如一个陷入噩梦想要挣扎醒来的人一般,只是这挣扎并没持续多久,景帝的眼神再度恢复淡然,不过望向穆如月的眼神,多了一分奇异。
“横渠四句”同样震慑住了太子,孙皇后等人,特别是那些满腹鬼胎,以家国为自己谋私的小人,只觉得这四句就如隐在青天中的一把大刀,随时落下,砍掉他们的脑袋。
穆秋识是读书人,此时他脸色青红夹杂,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寒窗苦读的场景,虽贫困无依,但志向远大,立志为苍生百姓谋福利。那时,还有一个温婉的女子,不离不弃地守着他……
但他的位置越爬越高,初始的志向离他越来越远,那个温婉的女子也离开了他。至于读书的志向,若不是穆如月的喝问,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了。
心神俱**下,他的双眼开始变得赤红。
看到穆秋石反应激烈,穆如月索性将这些君臣一锅端了。
“至于你!”穆如月冷冷望着穆秋识,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生父,景国的首相,于公于私,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