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家伙……”江瑛瞧着杨青远去的背影嘀咕道。
“皇姐,我方才练的如何?”江颐带着一身热气蹦下高台。
“小心点,别摔着。”
瞥见他一头的汗水,江瑛随手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随后说:“练得不错,你未来师傅也夸你呢。”
“真的?”江颐兴奋地将眼睛瞪大,显得有点呆萌。
江瑛没忍住一指头推在他额头,“傻小子。”
江颐被这一声略显亲昵的称呼喊得头脑有些发晕,柔软的香帕被他捏在手里,慢慢握紧。
江瑛走后,江颐的侍从钟雨忙不迭给他递来茶水,一边问道:“殿下,为何在杨大人面前还要刻意隐藏您的武功啊?”
江颐偏头看了钟雨一眼,平平淡淡的眼神竟让钟雨心中有些发寒,他忙低下头去,听见江颐开口,不知说给谁听。他说:“在这宫里面想要活下去,还是谨慎些好。”
这是江颐的生存之道,他从出生就没有走出过宫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别的皇子的不同,他也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皇城中还隐藏着他母妃的族人。
江颐十岁时曾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俪美人除了是哈勒族进献给乾安帝的美女,但也是个细作。她活着的时候乾安帝虽然宠爱她,却从不让她接触国事,所以她到死也没传递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信上还说,俪美人生产前总是心神不宁,于是便私下联系了送信人,说如果她生产不顺,希望送信人以后不要再联系自己的孩子,让他安心做大乾人。但这个人还是留下了一个联络点的地址和暗号,将选择权交给了江颐。
这是江颐的秘密,他虽然居于深宫,却能感受到乾朝正在一点一点变得衰败,也许这个秘密能派上用场的时间正在到来。
已经过去整整一日,仪嫔那里仍旧没有消息,江瑛索性将教习嬷嬷留下来上完宫廷礼仪的最后一课。她原以为学完礼仪就没事了,谁知嬷嬷告诉她后面还要给她补习诗文、经义、女红、农桑等等等等各方面的内容,江瑛整个人就是……特别崩溃。
她从中午开始心里就隐隐有一种不安感,此时听到这些繁杂的内容只觉得更加心烦意乱,干脆跟嬷嬷撒谎说那些东西之前在秋望山的时候她已经都学会了,让嬷嬷考校。
事实证明,现代社会的应试教育确有其可取性,除了女红外,其他科目的内容江瑛都能答个大差不差。
看见嬷嬷一脸呆滞,江瑛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一把,同时又有些遗憾:这算啥?你还没考我行政职业能力呢。
送走嬷嬷,江瑛又有些无聊,天色虽然已经完全暗下去,但时辰还不算晚。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她心烦,干脆取出江颐抄的诗集来练字。
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叫碧竹去给濯雨殿的宫人传话,让仪嫔娘娘一回来就立刻派人过来通知。
虽然江瑛心里也知道起码今天晚上,仪嫔娘娘是不会回来的。
一直到第三日江瑛醒来吃过午食,濯雨殿还是没有动静。
江瑛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叫碧竹再往濯雨殿跑一趟,然后强迫自己继续练字以平和心绪。
江瑛僵硬地捏住一管笔对照着诗集在案上的澄心堂纸上勾画着,但约莫是因着此时心神不宁,写出来的东西十分不像话。
她有些泄气,刚放下笔,便听碧竹在门外报仪妃娘娘来了。
江瑛听得心头一凛,立刻站起身来,整理好仪容,行至门外迎接。
仪嫔,哦不,此刻应称仪妃了。
仪妃早已经换下了那身惹眼的赭石色衣裙,此刻上穿桃红色绣烟笼梅花小袄,下着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外披一件金丝羽缎斗篷。
仪妃本就生的好,再这样一打扮,几乎有了贵妃的气派。
不知侍女雪柳说了什么,仪妃笑得上半身伏在她肩上,鬓边金钗上的流苏打着转儿撞在一起,如二月新生的迎春遇风舒展,纠缠不休。
雪柳先发现的江瑛,她看见她面色不好便有心收敛,但又顾忌着肩上的仪妃,便只是微微屈膝低头向她行礼。
仪妃这才注意到江瑛的存在,她紧走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便将她往屋里带,一边柔声抱怨道:“是不是等久了?怎么站在门口吹风?这天还未暖,你也不怕染上风寒。”
江瑛顺着她的力道进屋,嘴上说道:“先前是在殿内,听闻母妃回来了方才出门相迎。”
仪妃把热茶递到她手里,“你这孩子惯是有孝心的,母妃都知道,下回便不用拘泥于这些小事了,身子要紧。”
“是。”江瑛低声应道。
仪妃看着眼前的少女越看越觉得喜欢。这是她的女儿啊,她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女儿,还未好好抱上一会儿便被送走,在那庙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她们母女团聚,还有了这样的好日子,可她很快又要去和亲,那样的蛮夷之地……
仪妃想着想着眼眶便涌上泪来,她侧头用帕子拭了拭,勉强笑着指了指刚才公公们鱼贯送进来的东西,“你瞧,那些都是你父皇今日赏赐的东西,听说都是独一份的,正巧我带过来,这些你都拿去用。”
“父皇赐给母亲的东西,女儿怎好夺人所爱呢?”
江瑛打量着摆放在案几和榻上的那些精致的玉盒,里头盛着的是各种造型的钗环和硕大的珍珠宝石,光辉灿烂,灼人眼目。
“你这孩子净说傻话,这是你父皇母妃送给你的东西,什么叫夺人所爱?”
仪妃笑着把她拉到怀里,一下一下梳理着她鸦羽般的发。
江瑛猝不及防地投入一个散发着馥郁香气的怀抱里,如同落入一个美丽的梦境。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有些想哭。
她把头靠在仪妃的颈侧,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看来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只是不知母妃可有向父皇提起女儿和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