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宫宴上百花争妍,丝竹不休。
皇后借口酒醉悄悄离了席,来到先前让静芸约好的地点。
“爹。”
前面的人影转过身来,赫然便是当朝宰相谢靖玉。
他面色沉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到底有什么重要事情非要当面说?”
皇后忧心忡忡道:“让人传话我不放心。爹,最近朝堂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靖玉看她一眼,反问道:“为何有此一问?你发现什么了?”
皇后将江瑛进宫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谢靖玉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只是皇上对边关有想法,不想和亲而已。”
“原来是因为这个,”皇后呢喃道,“可和亲之事不是已成定局?”
“当然已成定局,只是皇上心头不乐意罢了。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只用安心坐稳你中宫皇后的位置。”
“爹,”皇后忍不住道,“你和其他大臣还是不要将皇上逼得太过,他打了那么多年仗,这一败已让他甚是不悦,群臣都要他同意求和,他心里定然不会舒服的。”
“你懂什么?”谢靖玉渐渐不耐烦,“他是君,我是臣,如果大臣们事事对他让步,他就会将我们逼到无路可走,届时焉能有我谢氏一族今日荣光?不光是谢氏,所有世家宗族通通都会分崩离析。谢卿宁,你如今是皇后,可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
“我没忘!是您和娘忘了!当初我不爱皇上,是你们逼我进宫做皇后,是你们说谢氏一族的女儿就该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我就是因为在这个位置上,才看的清楚,他有多么无奈,有多么无力,我只不过想替他说句话……”
话没说完,皇后掩面低泣。
谢靖玉无言,他拍了拍皇后的肩头,低声说:“宁宁,你要记住,你不光是皇上的妻子,还是我谢氏一族的依仗,你要振作,要坚强起来。你得看明白,到底哪边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
这一晚,江瑛照旧去了濯雨殿,衣裙和妆面已经早就定好了,曲子也有了雏形,今日她打算努把力和仪嫔一起把曲子再改进一番。
江瑛并不懂作曲,但出身在这个时代的仪嫔于此道却很擅长,只要江瑛略微哼几遍,她就能很快用筝将曲子弹出来,再将音高节奏等细枝末节的东西调整一番,就能得出一支不错的曲子。
“嗯……感觉是对了,完整度也没问题,但还是没达到我想的那种效果,就是……还不够动人,没到一击必杀那种程度。”
一曲过后,江瑛点评道。
“本宫觉得已经很好听了,从前从没听过这样烈的曲子。”仪嫔道。
“烈?”江瑛失笑,“母妃您说的对,这个部分,就是要有热烈、壮烈的感觉,您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嗯……加上战鼓声?”仪嫔提议道。
江瑛神秘一笑,“这个女儿早已想到了,不过不是战鼓,您到时知道了一定会吓一跳的。”
增喜楼上,江瑛慢慢品尝着面前的糕点,时不时抿口茶解腻,感受着空气中携带的水汽。
“公主,您何必在这里将就着吃这些东西呢?还是回昭阳宫让膳房的人做点别的吧。”晴芳关心道。
“无事,本宫就在这里等,稍后有戏看呢。”江瑛平淡道。
晴芳听不懂她画中所指,继续劝道:“可是这天色瞧着像是马上要下大雨,要不您还是回宫奴婢把戏班子给您叫到昭阳宫去?”
江瑛被她逗得一乐,原本沉重的心情都松快了些,她说:“行了,这戏班子难得,你可叫不来。”
晴芳还想再说,被碧竹拉了拉袖子阻止。
天边的清光在快速消散,黑云滚滚,天都被压低了不少。
强风吹拂着阔叶哗啦啦地晃动,像是猛兽做出最后一击前发出的低沉闷响。
一袭红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了看天,拨弄着琴弦开始最后的试音。
“纪林。”
“皇上,奴才在。”
“你听见什么了吗?”
纪林凝神细听,今日皇城内忽然狂风大作,天色阴暗,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
强风在宫墙内四处奔袭,发出时而尖利时而狂暴的啸声。
纤细的花枝在疾风中被重压逼得抬不起头,粗一些的树木不肯弯腰,在旋风中被折断时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