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生时常便是一场豪赌(1 / 2)

见无人响应,那门又被敲响了一次。

抬眼看去,那拘谨的影子只是小心又谨慎的立在那里,手抬起又缩回,似乎在思量什么。

正当人影终于下定决心,伸出双手向内推门时,木门率先发出嘎吱一声,细缝中透出白光来,缝隙慢慢变大,显出一个婀娜的身姿。

“你是……”

陌生的青衫侍女惊讶的看着随意扶着门框的女子,后又想起什么那抹惊讶变成了恍然大悟。

女子青丝未簪,散落于肩头,睡眼依稀可辨朦胧之色,像是还未睡醒似的。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挑起眼皮看向了来人:“是你啊,你来做什么?”她神情自然,像是认识来人一般。

青衣侍女受宠若惊道:“你……你认识我?”

她的手微微一顿,随手捋了捋耳边散落的发丝:“你有事吗?有事快说,没事就快滚。”她说话不算客气,但是侍女却像是习惯了似的,小声问道:“知莲,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提着竹篮的女子,也是穿着青衫长服的。”

说着还目光狐疑的往里故作无意般的踮脚探了探。

“青衫……这不就是你么?”她面色不太耐烦:“你是不是觉得我被调到那疯傻之人身边之后你便可以来看我的落魄耍你的威风了?也不瞧瞧你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青衣侍……”睨了她一眼,嘲讽至极。

“不是不是……”她摆摆手,眼珠子一转,语气献媚讨好道:“是这样的,那小蹄子牵走的竹篮似是我的,听说不小心被她带走了,我寻着路来找一找。不是特地来叨扰莲姐姐您的。”

“一个破篮子,瞧你宝贵得。”

知莲嘲讽了一句,还是打开半边门,刚好展示到半边通铺上睡着那个女子,她指了指桌子上:“这儿有一个竹篮,是那不值钱的东西带回来的,你瞧这是不是?”

侍女瞟了一眼竹篮目光定在通铺上的女子,她尖着眼睛盯了好久女子的脸:“莲姐姐,那位小姑娘怎么了?”

“不晓得,今日老早出了门,回来时淋着雨,全身都湿了,后来就发了热,一直到现在都没退。”

“那她的伞呢?”

“可能没带,可能丢了,可能被抢了,反正她蠢,左右就这几种情况了。”

“她……”

知莲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到底是找篮子还是找她?若是找篮子你现在把那破玩意儿拿着滚,若是找她,她应该半夜就能烧死了,你半夜来捡吧,现在日头还早,别耽误我小憩。”

“找篮子找篮子。”她讪讪道,说着不死心的要踏进去瞧一瞧。

知莲倚着门,侍女只敢对着篮子偷偷看远处的女子。

她清秀的双眉紧蹙着,脸上勾出了丝丝血痕,红霞满颊不停的喘着粗气。

风寒入骨,病得很重,如果放任下去的确活不过半夜。

她暗自思忖。

冷不丁传来知莲带着些许哈欠的声音:“看完了吗?”

她连忙道:“莲姐姐,是我搞错了,虽然看着像,但是这不是我的篮子。”

她边说边尴尬笑着踩了出来,最后看了那人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是伺候哪位主子的?病得这么重竟没有人管。”

这脚刚抬起还没踏出去就被知莲推了一把,将她直接推到门外,踉跄了好几下,她挡在门口,回答她:“就这玩意儿还想伺候主子,她是后厨院前扫地的,没什么前途,若是你想巴结她不如巴结巴结我。”

“后厨院前扫地的?”

堆满柴火的屋子被清了个干净,方方正正的木桌上只放了一套简陋的茶具,看上去整洁又舒适。

百里枕雪捋起袖子的手一顿,随后提起茶壶倾斜一二,热茶便如同源源流水汇入杯中。

“是这样说的。”青衫侍女捏了捏手中的金子,拿起来用牙咬了一下。

他温和的笑了一下,温润的目光闪了闪她的眼睛:“知银姑娘,您觉得那知莲姑娘说的话可信吗?”

知银径直端起他倒的那杯茶豪饮一口,继续看自己手中的金子:“虽说知莲现在伺候的是个疯子,但是在这之前她可是专侍舞女出身。公子大概是不知道,他们专侍舞女都是门主特地收下的狐媚子,一个个的都是用来笼络达官贵人卖大价钱的,心高气傲得很,别说那小丫头,连我们她也瞧不起,你不用担心她会故意撒谎。”

百里枕雪为自己又倒了一杯茶,他没有喝,只是指腹轻轻摩梭茶杯边缘,眼神明灭不定:“她出身这般竟也与洒水侍女同住侍女房?”

知银回应道:“一般来说的确只有这些做杂物的下人才会住那种大通铺,地位但凡高一点的都是四至六人住一间,更别提那些伺候主子的丫鬟了,不过知莲除外,她近日不知做了什么惹夫人不虞的事情,被夫人贬去伺候小疯子去了,所以也睡大通铺。”

“姑娘提了好几次,在下实在有些不理解,小疯子是?”他拖长尾音,果然知银率快的回答了他:“就是江二小姐,江浅。”

百里枕雪手一顿,她继续解释道:

“当年她娘趁门主喝醉了酒冒充夫人爬上门主的床才生下了她,但是门主和夫人一向鹣鲽情深,她娘勾引不成抑郁成疾早早去了,江门上下对她都挺不待见。不过这也不怪他们,公子是没见过她这么邪门的女子。”她声音莫名放轻。

“自小她就阴阴沉沉,长了这么些年人也越来越古怪,听说跟她走得近的都或多或少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而且,她有时候跟个疯子似的,踩在针板上都还在笑,邪门得紧……所以我们私下就叫她小疯子,不过还有叫她小傻子的。”

百里枕雪眸里的震惊不加掩饰,他顿顿垂眸遮住自己的失态。

他没想到今日居然误打误撞听到了江浅的身世,怪不得那日见到她江远和那江夫人的神色是那样的嫌弃和厌恶……

但是他总会想起她平淡无痕的面色,黑如墨染的桃花双眸底下泛不起的水花。

那人藏得极深,又极其能忍,她的身上有着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通透。

他黑眸沉下,望着飘着热气的茶面,倒影着随着波纹扭曲的他那张脸,里面的笑容诡异无比。

江浅,应当是不疯的。

沉默了许久,知银将金子藏入怀中,拍了拍才道:“虽不知道公子让我跟踪那个女子做什么,但是既然公子关心她,便早日看上一眼吧。”

这才让百里枕雪再度想起那个提着竹篮的少女,他蹙眉问道:“她真的病得很重?”

青衫侍女想了想,“发着热,烧晕了,脸色白得跟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