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反应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颜朗面色如常。
“右相须知,熟视无睹。何况右相安排的人手远不及御城司内的那些人,而且在下既然有心以信鸽传讯,自然是要多加留意的。”
江憬冷哼,蔑笑一声,“所以说,足下以为,单靠小小信鸽便可颠覆本相多年基业吗?”
颜朗面容沉静,缓言道:“信鸽不过引线。何况右相自以为无可撼动的基业,实则从一开始便根基不稳。中途又有数次摇摇欲坠之危,如今更是到了濒临毁灭之际。右相若是有胆量不逃离此间,自是可以看到辛苦半生的基业以摧枯拉朽之力尽数覆灭。“
信远侯离世的那一夜开始,便是风云再起变化之日。
江憬清楚这一点,既想要暗中与韩充互通有无,又想趁机把持朝纲。可惜他只能看到自己,而忘记这世上大多数人也是有眼有心的。
陛下前来胥州之前,如果召见他只为谈及日常朝务,那便也太没有意义了。
“右相欺得了自己,却欺不过天道人心。云龙笺之事陛下已然知悉,更不必提右相借韩充之便与邱林部之间互通有无。单是这一点,右相认为陛下会如何处置?“
眼见着江憬流露出惊异之色,颜朗并不打算停止,“右相以为在下不过是知悉邱林灼延用兵的真实计划,为仕途通达,这才冒险来到胥州。在下也便将计就计,寻得机会与盛统领取得联系,陛下更是知晓一切。至于为何不马上揭破右相,想来这样浅显的原因右相应该很清楚。“
颜朗平静的面孔上依然如静湖无波,似乎只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为何四公子能够调动兵马、为何陛下和盛统领能够对右相一直忍耐、为何在下甘于困守?右相从未想过这些事,因为在右相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完全被你掌控。小小信鸽的确不能颠覆右相即将坍塌的基业,但这信鸽的出现就是天意的一部分。“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
不行正道妄图欺瞒,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人算终究抵不过天算!
静默的陋室,只有浮尘在日光下飘浮,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已经过了许久。
低笑声逐渐变成纵意的大笑,江憬负手起身,赞叹地凝看着和光中的颜朗,随即沉了脸色,“的确绝妙,但足下为何没算到陛下的安危?”
颜朗眸光一颤,“江憬,你怕不是昏聩了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
江憬笑而不言。
颜朗蹙眉,“江憬,难道你连江家合族,二女一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江家合族的尊荣地位因我而得,自然就得担着因我而失的结果。至于儿女……我生养了他们已是恩德。”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但他是不会轻易服输的。纵然颜朗等人谋划良久,也比不了他早有防备。
“天子在本相手上,你们难不成想以下犯上?”
颜朗面容冷肃,大声质问,“饮鸩止渴,长久的了吗?”
如果江憬所言非虚,陛下真的被其控制,但这不过是暂时之计,并非会一直受到江憬牵制。
江憬低声笑了,“万事皆有可能,何不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