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窄窗,唯有清光漫过,楚谡之容不改分毫。
颜朗语出好奇,“右相如何肯定在下一定会应允,或者说,右相难道不担心自己看错了人?”
江憬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颜朗,“因为足下与本相是一样的人。”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要了对方性命,并不急于一时。之所以留下颜朗,并非他是饱学之士,而是在颜朗身上可以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性情。
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果敢以及从不轻易示人的野心。
“呵,”细不可闻的笑声在空寂的陋室中响起,听不出任何心绪,似乎仅仅是为笑而笑,“右相差异,在下虽然不才。但穷其毕生,也绝对不会成为和右相一样的人。”
江憬是怎样的人,天下皆知,无须再表。
江憬笑着摇摇头。
年轻人就是这般,总以为他们与众不同。实则不过是换一种样式做着前代人所做之事、换了一种面孔重复着前代人所思所虑。
聪慧者到了垂垂老矣时,便对此深有体悟,而后懊恼未能早识真知蹉跎半生。蠢笨者虚妄此生,即便临到填于沟壑,也难以悟得其中半点拙见,与夏虫无异。
“足下既然不想成为与令尊一样之人,又怎会出现在此间?”
颜清杭当年直言彻查怀晋而被贬官,大好仕途就此终结。不过他看得出,颜朗绝非他父亲一样的死脑筋。颜朗甘冒性命之险只身行径在夷狄的重军之中,被自己俘获后更是毫无惧色,只为将真实军情上达天听。
这样的胆量,可比当年灰溜溜离开的颜清杭要强上百倍了。
“足下想要的是什么,名还是利、势或者权?”
颜朗眸中迅速掠过一抹愠色,“以右相今日之地位,竟还会生出以己度人的想法,不觉荒谬可笑吗?”
江憬以父亲当年的不幸告诫自己,同时又暗含威胁之意,再加以世人垂涎之物相诱,可此般种种皆不过是江憬的一厢情愿。在他听来,全部都是些无聊说辞而已。
江憬微微蹙眉,有些看不懂颜朗,但也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想法。
“看来足下是想成为千秋万世褒奖之人了,只是足下觉得真的可以做到吗?足下并非蠢笨之人,须知身不由己,更须知力不从心。”
在他和颜朗一般年纪的时候,也曾憧憬成为辅佐君王的贤能之才,可若是憧憬能同现实一样,那便也就不叫憧憬了。
颜朗抬眸,静看江憬略微流露出不悦的面孔,“多谢右相提点,只是在下并不似右相般心比天高。在下只做分内之事就好。”
青史昭昭,也未必能记载这世间一切人和事。何况他从来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并不妄图丹青留名。
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