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信远侯是我的长辈,是我相公的父亲。”怀袖面容平静地说道。
紫珠略一迟疑,突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自小被人收养,并不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及至稍大一些时,便被养父母卖给了人牙子,从此便像货物一样被卖来卖去。直到进了信远侯府当了粗使丫鬟,才第一次知道吃饱饭是什么滋味。
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对她而言无疑于只有残忍和更残忍的分别。
若是怀袖因为好奇而向她询问信远侯身死的原因,她倒还能理解。这些出身良好无所事事的闺阁小姐夫人们,了解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是她们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而怀袖却说,因为信远侯府是她的长辈,是她相公的父亲……
长辈、父亲……这样的词在她听来陌生而遥远,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荒唐和一丝丝不能深思的恐惧。
“大公子无故疯癫,趁侯爷熟睡时将其杀害。二公子为了信远侯府的名誉,不得不对外说是突染重疾而亡。”紫珠轻轻叹息,似有万千感慨。
她并非真心想害侯爷,她原本是希望大公子失手杀了少夫人。这样大公子发疯的事情便再也无法隐瞒,继承爵位也将变成不可能的事情。
那一夜她服侍大公子服过药后,趁大公子意识不清之际诱引大公子前往佛堂。哪知走到一半药效发作,大公子发了性地要前往侯爷的院子。她担心自身败露,便丢下大公子独自离开,不想大公子竟直接冲进侯爷书房,将熟睡中的侯爷杀害。
侯爷的死,使得原本的计划更提前了一步。
但侯爷是二公子的生身父亲,即便二公子不说,她也看得出,二公子为此有多么难过。只是比起这难过,二公子更看重爵位。因此二公子并不会怪她。
这个秘密,也成为了她和二公子之间最牢固的纽带。
“侯爷虽然为人严厉,但也是从不苛责家人们的。妾身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痛心。”
不染凡尘的眼眸,并未因自己动容的话语而起任何波澜。紫珠望了望怀袖,心底忽然浮现起一抹虚空。
“我说了,你是聪明人,”怀袖面上依然平静如常,并未因紫珠发红的眼圈而有所改变,“聪明人不该用众人都知道的说辞搪塞于我。”
紫珠定然是知道什么的,否则不会故意推脱掩饰。
紫珠怔住,心中的虚无感又添了几分尴尬的意味,越发地看不懂怀袖了。但有一件事她是十分肯定并清楚的——那就是绝对不能说出真相。
“扑通——”紫珠起身,直挺挺地跪倒,膝盖触及花岗岩地面时响起的细微声,令她疼得皱了眉头。
“四少夫人于紫珠有恩,按例紫珠该知无不言的,但此事缘由,四少夫人还是不知为好。”
紫珠说得很是难为情,怀袖有些看不懂了。
“好端端得说话,你跪着做什么,冬日里地上冷,站起来讲就好。”
紫珠微微摇摇头,露出一抹自己并不要紧的表情,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压低了声音说出原委。“四少夫人您恐怕也是听说过的,大公子和少夫人成亲好些年却一直未有一男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