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落笔端,文彩华章。
连考数场后,贡院的大门再次开启。
经过糊名易书、朱卷签印、鉴卷推选等等一系列繁杂程序后,按照当今天子特谕,前五十名的试卷呈递左右二相再次审阅。
此一举,众人皆有不同议论。
有言天子信赖二相,倚仗他们选拔人才。也有言此番参加秋闱者时运超然,能得当今天子圣明选拔。更有言二相分权相抗已久,特以据此择出门生,毕竟在秋闱前后的日子里,早有眼明心亮者奔走于江州各大世家门府,好为日后仕途铺设道路。
一时间众说纷纭,却也不曾扰乱二相各自心绪。
左相信远侯是宗亲贵戚,虽以战功立世,但也不可能如世间庸常者以为的那般不通文墨。仔细审阅过秋闱前五十名考生试卷后,以常理和经验为准,择其优者二十。
元瑜并未直接表态,而是下旨右相江憬抉择后,再一并呈递对照考量。
江憬贤名远播,慕名求教者、登门拜访者、相会相交者不可胜数,此刻又得天子亲谕选拔栋梁,不用细想,他也知晓明处暗处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若不好生思量斟酌,不但对上有愧,对下更是难以服众。
“盛大人,你觉得这前五十名中何人堪为第一?”江憬话语随意,仿佛说的只是一桩平常不过的家事。
盛大人从下座处起身揖礼,压下心头油然升起的惶恐和惊喜,忙出声回答,“依下官愚见,这前五十名学子的试卷个个称优,若一定要择出第一,必然是令郎为最佳。”
盛家碌碌无名,前昔又因罪妇樊氏而受牵。好在他时来运转得遇右相栽培,不但再也不必忍受那些个轻贱讥谤之语。相较从前而言,不管是他还是盛家,又得以再一次崭露头角。
他虽才学平平,但也懂得知恩图报之礼,自然会趁此机会向右相表明他的拳拳之心。
江憬含笑摆摆手,示意盛大人不必紧张,只坐着应答便可,“犬子才薄智浅错得世人几点赞誉,于他于本相都甚觉受之有愧。今番得陛下器重,又遇同僚爱护,是犬子之幸,本相更该目清神明,不好轻纵。”
盛大人心思百转,略一思忖后继续回禀,“右相谦逊清明,实为吾辈楷模。只是下官以为,令郎之才本为世人皆知,又得左相圈点。当此天子选优之际,右相当以天下为先,举贤不避亲方得众望所归。”
闻言信远侯意见,江憬眉间微微一紧,略微点了点头,“足下虽言之有理,但天子未决,本相不敢妄下定论,只将犬子考卷做暂议而定吧。”
盛大人面上一喜。知此事虽无十成胜算,但也已经有了八成,不再多劝应声称是。有他今日一番慷慨陈词,可谓无愧于右相,将来江家公子入仕,对他这个进言之人也自当礼敬三分,盛家何愁日后不能显贵于人前。
“左相身体可好,近来朝务繁忙,本相本该亲自问候,可惜太过忙碌而不得空闲?”
盛大人正兀自想着日后如何发达一事,忽然听到江憬一言不禁愣住。
二相日日在朝堂相会,不可能不知对方情形。再且二相貌合神离已久,怎的右相忽然关心起左相的身体?大约是因左相圈了江家公子考卷的缘故吧,盛大人默默想着。
“下官方才入殿时正好得遇左相,许是近来繁忙,下官见左相行色间不免匆匆,想来过些日子便会好的。”
江憬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不再多问,只吩咐人将审阅后的试卷交予陛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