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茶盏的手指停住了动作，怀袖微一抬眸，不想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不由得都笑了。

在来见颜朗的路上，她一直悬心于楚今安和莫致之，担心他们之间会发生争执。

她深知莫致之的性情，也了解楚今安的骄傲。只是此刻要先处理眼前之事，心上的担忧要暂时一缓。

“我……其实还是不太敢相信，见到你……兄长……好像做梦一样……”怀袖抿唇，从小荷包中拿出珍珠耳环。

如果她当年没有落水，如果当年莫致之依约送她回家，那么今日颜朗只会是她的族兄，而非手足。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比起种种匪夷所思的经历，与血缘至亲乍然相见的一刹，只有亲人之间才会拥有的熟稔自然而然袭上心头，积聚多年的思念和得知真相后对亲人的想象一起涌现，美好到令她怀疑眼前所见究竟是不是真实。

“爹爹和娘亲……”怀袖蹙眉，红了眼眶，急于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熟悉的字眼，陌生的想念。

久远的梦忽然照进现实，再也无法抑制的思绪，完全受心底最深处埋藏已久的亲情所遣动，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目之所及的珍珠耳环熠熠生辉，颜朗心起伤怀，定了定神，“爹和娘都很好，他们烧香礼佛，多年来从不间断。只盼神明护佑妹妹。若能百年前见到妹妹，便是人生大幸。如若不能，请神明保佑，妹妹平安康健。”

梦中的慈爱笑颜再也不是镜花水月，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足以想见椿萱多年的默默守望。

近前灯烛模糊变形，一颗颗泪珠滚落，怀袖合上眼眸。耳边是雅间外走走停停的陌生人，他们的笑语声此起彼伏。徐徐晚风的窗外，接天连夜的明灯照亮姣好容颜。

心潮起起伏伏，良久，怀袖缓缓睁开双眼，“兄长来得为何如此之晚？”

哽咽的声音是小女儿的娇嗔，更是蕴藉了无数落寞后的想念。

颜朗侧首，不忍再看怀袖泪眼，更不想对方发觉自己湿润的眼眶。

自与楚今安分别，他没有因与对方有约而加快日程，依然按照原定的计划一路而行。不是他不想，而是除了家事以外，还有天下事。

此番秋闱，他志在必得。只是出仕为官，为的是河清海晏，黎民安泰。若只为光耀门楣、高官厚禄这样的庸俗之见，倒不如不出仕的好。

无意中得到的琅玕，除了沿途送给需要之人换取钱粮外。他又将剩余珠玉加上自己替人誊抄撰写而得的银钱全部寄给父亲，以备他们父子修建乡学，供更多寒门子弟念书之需。

这一路行来，他看到太多凋敝和落拓，见识了太多无奈和哀怨。他将他们一一记下，将来才能将其当作治理之根基，改变那些积弊。

“是兄长不好，让妹妹等了这么久。”颜朗眸光清幽，默然的叹息随风而散。

他知妹妹并非真的责备他什么，但这以足以令他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