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的心性总是真令人费解难猜,他有时大度体恤,有时又偏偏要较之。这个时候非要让自己将人送到大公子处,这是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就是打扰了他清晨好梦的代价。
院墙几重隔,灯影人未眠。
屋内冰雪渐消,散尽夏日暑热。
凉风习习之中,想到家中一应事务都已经料理的妥妥当当,苏纨甚觉舒心惬意。
“大嫂好手段,想必此刻蝉衣已经得手了。”江如棉一勺勺搅动着冰碗中的鲜菱角,似闲聊家常般平易近人。
她也是有心腹的,探听个把消息的本事还是有的。
苏纨晃了晃手中茶盏,啜饮一口后笑容和煦,“二弟妹耳听目聪,怪不得被称为千里眼顺风耳。”
怀袖住的那个院子像个漏风的破瓮一样,江如棉听到些什么再寻常不过。但她要想借着这件事威胁自己,那就是打错了算盘。
菱角被瓷勺直接戳碎,江如棉面上掠过一丝不快,故意扬起声,“大嫂能熟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年小事,这份能耐也是无人能比的,我这个做弟妹的,除了虚心接受外,只怕也没有其他好的法子向大嫂表示你我妯娌的深厚情意了。”
苏纨知道她和怀袖早前的谈话,那便说明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中定然有她安插的眼线。她会珍惜苏纨送给自己的机会的,好好约束约束院中的那些侍女们,尤其是夫君书房中伺候的。到时查出些什么,也是苏纨这位好大嫂的功劳,怪不到她的头上。
苏纨若无其事地搁下茶盏,余光处带出阵阵嘲讽。
江晚乔既然要自作聪明,那便让她知道知道自作聪明的下场。好好去排查她院子里的人吧,想借自己的手整治和莫敞之厮混在一起的那些侍女们,也要看看莫敞之是什么态度才好。真以为凭借着正室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恐怕只会闹出人仰马翻的笑话。
江如棉眼波一转,“大嫂的贤惠是出了名的,心知自己不济,便安排了好几房侍妾服侍大伯,大伯有这样的贤内助,真是家门之幸。”
苏纨笑容坦然,徐徐说道:“无孝有三这句话二弟妹定然是知晓的,况我与相公为嫡为长,延续侯府香火自然是最重要之事。”
江如棉想用这种小事刺激她那未免太可笑了。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和一些可打可杀的玩意们争宠,更不可能为这种事情生气。
碎冰入口,消融热气。江如棉料到苏纨定然如此说,微微一笑,“大嫂说得不错,只是为何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府上有一儿半女?虽说儿女是命数,但我想若是心地良善身体康健,定然是不会缺的。”
苏纨比她进门的日子更早更久,生不出儿子,便不断将身边得力的侍女送到夫君那里。只是结果可笑又可怜,更让人怀疑嘲笑他们夫妇二人。
这样的为嫡为长若是都能继承爵位,那日后这信远侯府只怕就要被不相干的人捡便宜了。
苏纨目光落在了通透的茶汤上,说得不以为然,“四弟妹那里讨来的茶味道真是不错,二弟妹也该讨一些,好沾一沾他们小夫妻举案齐眉的福气和情意。”
二弟和二弟妹是个什么样子,家人之间暗地里又流传着多少不堪入耳的谣言,她都是一一知悉的。从前不开口是顾念同为女子同情江如棉,但今时今日江如棉敢诅咒她的相公,那就休怪她不念亲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