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安谦逊一笑,“仰仗右相多年栽培。”
若是没有江憬的偏听偏信,他何以大仇得报。如果不是千里寻找琅玕,又怎么会因缘际会地的认识颜朗,从而得知怀袖身世,让他不再被过往纷杂所羁绊。这一切都由江憬所始,这一句栽培并非奉承,而是真心感谢。
不过,对方多半是不能了解其中深意的。
江憬欣慰一笑。
数月弹指而过,他多方奔忙劳苦才得以荣升右相。楚今安这种对朝务丝毫不关心的人却不费吹灰之力稳坐御城司,自己竟颇有几分羡慕他。
“今安此后有何打算?”江憬直言相对。
傻瓜喜欢故作高深的讲话,因为剥离了虚假的外壳,他们空空****的脑袋便会被世人一览无余。和聪明人说话正好相反,有话直说即可,毕竟各自处于什么情形之中,彼此都心知肚明。
如今朝堂之上左右分立二相,虽为陛下故意为之,以起弹压平衡之术。可惜即便他无心争取,信远侯也绝非安稳度日之人。既如此,双方何不一决高下。
楚今安素有才干,兼之性情内敛,是少有可同谋大事之人。可惜他性情太过冷僻,又无半分权谋之心,即便说出请他与自己偕同之语,多半也会被拒绝。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也绝不能为信远侯所用的。
夜风吹乱额角的一缕碎发,楚今安遥望剪影般的宫阙,淡漠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江州繁华如烟,到底不及山野自由自在。”
江憬也好,信远侯也罢。于他看来,不过都是权柄的傀儡,可笑而不知。
他只是此间过客,徜徉于浮世万千,只因留恋于心头惊鸿一点绮念,才会在这里踟躇。心愿尚且没有完全达成,哪里有功夫搭理朝中这些无聊争斗。
年轻的面孔,诉说的话语却似看透世事沧桑的老者。江憬犹疑地怔看楚今安,一时竟分不清对方所言真假。忽然记起属下的禀报,面容不觉舒展了几分。
“世间女子千万,况怀袖已经许给莫四,今安自当另寻良配,不必太过挂怀。”暗夜掩盖了江憬眼神中闪烁不定的淡嘲和喜色,一席话似在劝慰,说得却满是添柴加火的意味。
到底年轻气盛,为一小小女子竟徒然生许多风波,不过这倒正好令他全然放心。让信远侯的儿子和楚今安两人为怀晋的独女的闹吧,闹得越难看,朝堂之上的信远侯才越落下乘。
楚今安面上愠怒顿显。虽也知晓此言不过是江憬的故意为之,但听到“许配”两字,还是不由得怒从心起。
“我还要拜见陛下,告辞。”随意一言,楚今安大步踏入夜色。
不远处的内官们见到这般情形,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右相如日中天,楚大人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果然如传言中一般不近人情。
江憬并不恼,相反他脸上扬起的笑完全出于真心,唤来内官,继续安闲地朝宫门走去。
内官有感于右相宽怀大度,又深为他连日来不辞辛苦地奔忙于朝务而感慨,时不时说几句漂亮话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江憬笑而不语,乘轿回到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