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樊氏趁陛下年幼,与手握重权的怀晋串通一气,将朝中所有反对她的人全部诛杀殆尽。怀晋虽天不假命,却引出诸多心怀不轨者拥簇樊氏,以至于朝纲荒疏,中原王朝日渐凋零。
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万死而不能轻饶,陛下竟明显表现出恻隐之意,这太令人费解了。
盛弘远内心复杂起来,神色间也显出几分担忧。
元瑜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悠悠地开了口,“樊氏失德,行为不检,理应极刑处置。但孤念在她为孤的庶母,又曾侍奉先帝左右。只将她看管起来,命她每日焚香祝祷,自悔其过吧。”
盛弘远是个极忠义的人,这一点只观这些年他的所行所举便可知晓。只是正因如此,他无法在所有人面前向盛弘远以及和他同样想法的人多做解释。
他的生母和未出世的妹妹因樊氏凄惨死去,他的权柄被樊氏独揽多年。他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却是这深宫中最痛苦的人。
今夜,那些刀刺斧削一般漫长的痛苦终于结束,他要让樊氏终生活在自己尝过的痛苦中。
死太轻易,也太便宜她。
即便樊氏想死,他也一定要让她活。但什么样的活法,那便要由他说了算。
细不可闻的轻叹声被夜风吹散,眸底的筹算刹那间烟消云散。元瑜清瘦的脸颊残留着化不开的哀愁,情理丝丝入扣的话仿佛细细密密的网,令盛弘远和在场的将士们无不恻然动容。
“陛下仁厚,臣愿生生世世效命于陛下。”盛弘远郑重行礼。
今日之事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有如此宽厚之心,与其说他是帝王,不如说此刻的他更像平常世家宽和而有礼的贵公子。陛下年轻却有容人胸怀,实在令人钦佩。
元瑜谦逊地摇摇头,朗声笑了,“盛统领今日之举,孤铭记在心。”
盛弘远眼波微颤。他不惯于说些长篇大论,但今夜有了元瑜一番毫无间隔的话,足以令他毕生难忘。
月影西沉,星子漫天。
樊太后跌坐在地,听着继子假仁假义的陈词,心下只觉好笑,抬起一对尖厉的眼冷冷瞪着对方。
“陛下派盛统领行此大不孝之事,他日史笔铁证,陛下就不怕后人非议吗?”
自继子继位至今,她监理政务几载春秋,换不来对方一句顶礼膜拜的感谢,竟狼心狗肺到派北衙禁军夜闯宫闱!
“樊氏,你现在只是一介罪妇,若是再敢如此言辞,即便陛下宽厚,盛某手中利剑也决不答应!”盛弘远说着,手中长剑出鞘几分。
樊氏这罪妇真是该死,已经落得如此下场,竟然还敢栽赃他和陛下!
樊太后冷笑一声,并不理会盛弘远。
元瑜含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太后差异,正因孤体恤太后辛苦,这便要请太后颐养天年。”
不及樊太后继续辩驳,元瑜唤来随侍内官。认真吩咐起来,“深夜风紧,请太后入内歇息,着人好生在旁侍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旁,以免让太后忧心。”
内官恭敬一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