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雾初歇,庭香馥郁。
玳瑁帘后箜篌声淙淙,似融雪成露垂于梅梢,宜远听,宜近赏。
透过碧纱,屋中的女孩看到走入院中的妇人,弦上素手住音,春燕般出了屋门,亲昵拢住她的手,“娘。”
“该添一件比甲才是,虽说现在地气尚暖,可到底是入秋时节了。”
宋氏和蔼地轻轻拍了拍女儿,面上满是慈母温柔。神色一转,眼中的训责悉数落在一众侍女身上。
伶俐的侍女不敢迟疑,马上拿来了一件琵琶袖缂丝披袄。
“不要紧的,娘。”怀袖展开笑颜。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但母亲依然对她的饮食起居无一不细微照顾。
因此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好了新做作的衣衫,挽着宋氏的手在庭院中闲步。
“娘,我昨天晚上又做了那个梦。”怀袖喃喃。
娘对她呵护备至,自记事起,她与娘便是无话不说的,较之寻常的母女,她们的关系更加亲厚。
自小便反复出现的梦境,零零碎碎的画面像一场演不完的戏,找不到头,也无法拼出尾,可她总觉得那应该是完整的。
长睫微动,杏眸转向院墙一侧的卢川宝相。这热烈的花依然朵朵鲜明,让她不由地想起梦中激烈的打斗场面。
宋氏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还是惯常的平静和蔼,假意不知地问道:“又梦到那个与娘一般的陌生妇人了?”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全部心血尽付于尔,可究竟那一抹记忆无法根除。与其说是女儿的梦,不如说是为娘的梦魇。
怀袖失笑。端和淑仪的娘亲竟似小儿一般,为她幼时梦中的陌生妇人气恼,完全不知由来。
“娘,我跟你说过梦中的有不认识的夫妇。有如昼的花灯、还有奇奇怪怪的蒙面人、你怎么就只记得我小时候说的陌生妇人。”
还有那个背着她,奔走在夜色中的少年……
宋氏顿觉失言,马上缓和了语气,握紧女儿的手,“你是娘的命,娘怕有一日你会不认娘。”
她只有这一个孩子了,这是她的全部依托,是她的所有希冀,谁也别想抢走!
怀袖莞尔,她没有看出宋氏平和面容下强忍的恐惧和担忧,只依据常理,觉得母亲太过疼爱自己。抽出被宋氏握住的手,摘了一朵玉翎管递了过去。
“娘,你这些日子操劳我生辰的事情,想必肯定累了,这朵秋菊送给您。”
她已过了及笄的大礼,但每年生辰,爹和娘都是大力操办。单是生辰那一日宴请客人的名单就够人忙了,更不必提其他。
怀袖完全把记忆当做梦来看,宋氏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接过洒洒如雪的花重展笑颜,“以后不许再看那些胡诌出的话本,没由来地做些莫名其妙的梦。”
怀袖不以为然,方才的谈话不过是她与娘亲的闲谈,哪里会放在心上。
母女正说着话,前院的侍女走了过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