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并不热闹,有的只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闷,冬日里奇冷无比的沉闷。
明明是北朝唯一的公主殿下,明明是北朝最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可他们的婚礼清冷又简陋。
若不是腊月里福安街上本身就张灯结彩,要不是侍女们带了头花,恐怕都无人知晓那队马车到底是不是喜轿。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可见宫里头不认她是公主了,霍将军可真是遭霉运,这日后谁还敢同他们家来往?”
“他娶的可是天煞孤星呢,东海顾氏命数不好。”
马车里,顾灵依缓缓垂落双眸,描金绣线团扇被握的逐渐变形。
吉贝走在外面,蓝瞳愈发阴郁,却还是用很轻快的语气同顾灵依压低声音说:“顾贱贱,不管你嫁给谁,我都陪着你。”
顾灵依勾唇浅笑,但愿她的决定是对的。
但愿她离他远一些以后,两个人都可以过得更好。
送亲的车队浩浩****,新修的将军府旁边就是雁栖湖,离皇宫很远。
僻静地方时,年轻帝王缓缓解开包裹住大半张脸的绒巾,骑马从送行的兵卫里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
他还在犹豫,但是心里早就做好了杀伐果断的准备。
他要霍三十死无葬身之地!
身后所有送亲的都是武功高强的暗卫,兵甲已足,弓箭蓄势待发。
宇文彻扭头看了看悬挂吉庆红灯笼的朱轮华盖车,眼神逐渐嗜血阴鹜。
任何人都不准抢他的东西,除非他死。
满地冰霜的青石路上,炮仗的红色碎屑噼里啪啦洒落满地,又喜庆又衰败。
宇文彻隐隐握紧手里长剑,眼尾泛着猩红。
这是唯一一件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于国于民于道义全是错的,但却极度渴望立即就去做的。
他开始反思自己,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吧?
他甚至在幼时就曾经劝父王要斩草除根,去追杀顾灵依。
在涉及自身核心利益时,
错不错,对不对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身。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帝王之道上要帝王寡情,因为人一旦情之过重,就很难再真正做出是非判断。
宇文彻无声叹息,他自己终究不是一个明君。
“哥哥?”
马车里忽然传来询问,宇文彻皱眉,并不做声。
顾灵依低头,笑靥甜甜:“你能亲自来送我,我很开心,只不过本该装着金银珠宝的嫁妆箱子,都装满了刀剑利刃,我便开心不起来了。”
宇文彻怔了怔,冷眸居高临下扫过马车
,还是不说话。
寂静半晌后,忽然听见马车里利刃出鞘半截的声音。
宇文彻心下一绷,立即伸手要去掀开绣帘,却听见清冷飘渺的声音。
“你若是想杀他,那你此生就再也见不到我。”
宇文彻顿住,马也停了脚步,朱轮华盖继续驶向前方,同他侧身而过。
夜里素雪飘飘时,不知道是谁在雁栖湖点了满湖的芙蓉琉璃花灯
。
她嫁给了霍三十,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