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阶望月华,满园冰霜香梅花。绣屏愁背一灯斜。云雨自从分散后,人间无路到仙家,但凭梦魂访天涯。
住到宣德园头五天,百般无聊,她竟然也迷上了那些子伤感离愁的诗词,日日都要抄写几张。
第六天的时候,吉贝嚷嚷着想吃生鲜记的砂煲剁椒焗海鱼,顾灵依可算是找着了能出去的机会,自告奋勇换了衣裳出去给他买。
正是冬天,生鲜记热热闹闹的,南棹不情不愿地跟了出来,还是像从前一样抱怨着长安的冬天又干又冷又漫长。
顾灵依欢欢喜喜地提着小罐子,等那厨子把鱼盛到里面。
谁料,旁边那桌人的高谈阔论的声音听着太过刺耳。
“喂,今年这冬天过去了,那十年期限不也就到了吧?明年不会要封后吧?你说会不会是沈家的大小姐?”
顾灵依愣了愣,笑容瞬间凝固。
“嗐,瞎说什么呢?沈家怎么可能?沈华月她到底是个庶女,该是傅家的女儿傅皎皎吧,傅家到底根基深些。”
南棹环着手臂嗤笑一声,也没去搭理,扭头却见顾灵依正在失神,南棹皱眉,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
顾灵依没注意,手里的白釉罐子冷不防就掉了下去,“啪”的一下,瓷片碎了满地。
正是人多的地方,又有很多小孩子,顾灵依蹲下去,连忙拿手帕去把碎瓷片拢到一处。
正值那厨子做好了鱼,笑眯眯用油纸袋子包了递过来,南棹只得先去接鱼。
两个人都手忙脚乱的时候,那桌人不知道又聊到了什么,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赵兄说得对,没准顾家能出两个皇后呢,别看现在又是软禁,又是怎么着的,说不准明年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南棹接鱼的手僵在半空,唇线瞬间压成一条线,顿了顿,还是强忍着把鱼肉接过来。
顾灵依指尖微颤,脸色不太好看,匆匆忙忙把碎片包起来,只想着快点走。
却又听见那桌人嘻嘻哈哈说着话:“嗐,怕什么说,还能为咱们嚼嚼舌根子就杀了我们不成?那不是欲盖弥彰吗?我赌五十两,她啊没准就是贵妃娘娘的人物。”
“呸,喝了酒净说胡话,我当年见过昭阳皇后,啧啧,你是不知道,那跟公主长的算是一模一样!就凭这个,都不可能。”
南棹拳头骨节吱吱作响着。
“稀奇稀奇,啧啧,你们知道那个纵春楼里的妓女吧?叫阿孟的,容得意的情人呢,她啊,跟周家小女长的跟照镜子似的呢!那容得意之所以看上阿孟,就是因为从前同周家那位有私情……”
话音刚落,南棹抢过顾灵依手里的瓷片,面容陡然嗜血阴鹜,狠狠朝那几个人旋过去!
只听见几道破空撕裂的声音,顾灵依还没反应过来,店里的人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啊——”
所有人吓得尖叫起来,南棹拉过顾灵依,飞快离去。
顾灵依反应过来时,气的推开南棹:“你就那么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杀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你还嫌谏官没什么东西弹劾我吗?”
僻静的小巷子里,南棹瞳孔猩红,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灵依:“听见那些人这样说你不生气吗?你知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周家女和昭阳皇后都是谁?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的姑姑!”
“我当然知道,但你把人杀了,这不是扬汤止沸,饮鸩止渴吗?”
南棹不耐烦地拉过她:“你别说那么多了,长安是待不下去了,咱们这就回江南。”
顾灵依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甩开南棹的手,怒道:“你别添乱行不行?多少只眼睛都盯着看着,我哥他还不够忙吗?”
“你哥?呵!顾灵依!你姓顾!”
南棹热泪盈眶:“你知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周家女,是你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为了平安把你送出东海,以身为诱饵,最后葬身鱼腹的世子妃娘娘!她那么温柔良善的好人!我就是从小待在他身边长大的!”
“还有昭阳皇后,她是我们的郡主,我们东海最美的郡主!活生生被北朝皇帝逼死的郡主!若不是当初她把兵符给你,护着你到雁归山,你能有今天?”
冬日寒风凛冽,小巷子又是个迎风口,顾灵依被风吹的眼睛疼,更是被南棹说的哑口无言。
南棹看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更生气:“你如今这算是认贼作父了这是,顾灵依,我只问你一句话,那些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别跟我说你真的喜欢北朝皇帝。”
顾灵依仰头,似嘲非笑。
入秋时蚰蜒说查出来了当年在歌乐山的事,那些发了疯,自相残杀的人。
“南棹,我也只问你一句话,歌乐山那件事是不是叔父做的?”
“是,”南棹嗤笑,耸耸肩承认了,“要不是你非卷进去,这么多年,要不是你在皇帝手里当人质,家主什么都不会顾忌!你以为宇文彻是对你好呢?他把你当人质呢!傻子!只有我们才是真心爱你!”
说着,固执地拉起少女:“别执迷不悟了,他们要害死你的,趁这个机会咱们赶紧回去。”
顾灵依没有再挣脱,只是淡淡说道:“南棹,我是真的喜欢他。”
南棹愣了愣,四肢都僵硬在原地,最终颤颤巍巍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