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杨首辅和裴大人是臣,他们想来是为了抚慰人心,竟然不是针对公主,公主不必怨恨他们,他们只不过是站在臣子的立场上。
可陛下不同,他身为帝王,既要站在朝廷的利害上兴处利弊,又要站在百姓的安居上谋求福祉,他还要站在哥哥的角度,保护公主殿下呐……”
垂拱殿外,德保等人连忙劝慰,这大冷的天,要是跪出病来可怎么办?
顾灵依咬唇,纤长的眼睫上衔着雪花,小脸冻的通红,“可他先是我至亲之人,然后才是帝王。”
凭什么她不能怨恨?
她付出那么多努力,如今无端端被去掉头甲,甚至连榜都没上。
凭什么她就得毫无怨言?
卷雪的大风里宫灯忽明忽灭,鹅毛似的大雪在昏黄油灯映照下,影子硕大。宫道的宫墙上,雪地上仿佛全是飞舞的幽灵。
寒风刺骨。
年轻帝王急速穿过。
垂拱殿前,少女墨发连同大雪飞舞,她跪在那里,身容单薄纤弱,旁边宫人苦苦劝慰,偏她执着的可怕。
宇文彻寒着脸,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上前去把人捞起来,不顾怀里少女挣扎,把人抱回昭阳殿,扔到床榻上。
顾灵依撑起身子,怒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吗?满城人都知道布清臣才是头甲!”
“我说过会还你清白,”宇文彻皱眉,愠怒道,“你到底在执着什么?你再等上一等,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再叫旁人诋毁污蔑你一个字。”
“等?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现在都已经知道他才是头甲,”顾灵依攥紧双拳,怒声吼道,“清者自清,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要什么清白,我就要大试头甲!”
说着,眼眸就狠狠红了起来。
宇文彻觉得可笑,气的不行:“你现在要头甲有什么用?旁人只会再污蔑你权势滔天,跋扈恣睢,一个无人承认的头甲有什么用?”
顾灵依嗤笑,下了床榻,咬牙间泪珠陡然破碎,她狠狠推了宇文彻一把。
“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只要你信我没有作弊不就好了吗?我要他们承认做什么,我不管,你去把原本的榜贴上去,把有我名字的那张贴上去,你让杨亢宗把刻着我名字的云鹤珮环给我,这就够了!”
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拼命去推搡宇文彻,使上了吃奶的劲儿,想让他现在就陪她去把原本的榜贴上去。
宇文彻皱眉,抓着她怒道:“你何时遇上点事能冷静些?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你有必要为了那些东西把自己搞的心神不宁?”
考前那三个月起早贪黑的,眼瞅着整个人都瘦了不少。
宇文彻有点心疼。
顾灵依愣了愣,指甲把掌心掐出一个一个的小月牙。
她嗤笑:“对,我不能冷静,那我就应该再冲动些,我去把布清臣杀了,还有那些谩骂我的,我都杀了,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不能冷静。”
刚走出几步,就被宇文彻强行拉回来,“顾依依!若是你早些听我的话,或者在头场结束时就把布清臣害你的事,同我说明白,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今日朝堂之上,你才说明白,眼下朕去取证都难!”
何况眼下又牵扯上沈家,就麻烦了。
“你现在是在怪我?”顾灵依有点不敢置信。
她气的不知道说什么,睫毛上全是细碎的泪珠。
过了半晌,她抓着宇文彻去翻他身上的令牌,强忍着哽咽道:“你说的再多也没用,总之那张榜上没有我的名字,你不给我做主,我这就去赵容大人,我让他帮我。”
宇文彻皱眉,扼住她的细腕,“你要知道,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洗清,人都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何况这其中又牵扯到各家的利益……”
话还没说完,顾灵依怒声打断,猛地把他推的远远儿的,再次声嘶力竭吼道:“我说了我不欠谁的相信,我只要大试头甲,我只要云鹤珮环!”
宇文彻气的没辙,沉声问:“你还讲不讲理?”
顾灵依默了默,泪水顺着双颊不住的落下,她看着宇文彻,缓缓摇头,晶莹剔透的泪珠随之四处散落。
她曾说过自己得大试头甲,不是为了得大试头甲。
可见宇文彻从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心里密密麻麻刺痛起来,她拨开泪水粘着的鬓边墨发,攥紧拳头跑到床榻前,然后扬手把一个绣芙蓉的鹅绒软垫砸到宇文彻身上。
宫人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一个噗通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平日里冷漠高远,阴晴不定惯了,但他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