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阁外幽深的巷子里积雪难化,走进去格外阴冷。
布清臣失魂落魄的回来,双拳在衣袖里握的青筋暴跳,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落到第四去。
他惶恐不安的看着旁人都在赞扬公主如何如何,看着那些本就是他的荣耀全部都戴在了别人头上!
凭什么?
他这么努力了,却比不上顾灵依。
正走着,一颗大红硬枣蜜饯“嗖”的一下砸到他头上。
布清臣踉跄着仰头去看。
少女坐在高高的墙上低头冷漠看他,脚丫子晃**着,珊瑚赫的襦裙红霞翻卷似的飘逸。
“大师兄黑眼圈这么重,想必是沈大姑娘给你的眠酣水你没用吧?怎么?听说那也是滴水寸金的东西,你待我可真好,都给我用上了?”
顾灵依歪头,粲然一笑,极尽讽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布清臣心中猛沉,连忙就想逃开。
顾灵依眉颦笑浅,凭空御风而下,稳稳当当落在布清臣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布清臣又连忙调头跑,南棹陡然抽出长剑狠狠架在布清臣脖颈上。
“你这畜生,小爷真想咔嚓下去。”
顾灵依环着手,指尖上的伤痕微微泛着疼,“南棹,断他一只手。”
南棹勾唇,立即扼住布清臣手腕,布清臣登时吓得乱喊乱叫起来。
就要使力时,顾灵依皱眉,又突然让南棹停下。
南棹皱眉,不悦的看着顾灵依。
布清臣吓得面如金纸,却还是抵死不认,一个劲的说自己不知道。
顾灵依被气得笑了,蹲下身子冷冷看着布清臣,“你真觉得宫里的暗卫都是摆设?还是说你除了读书就只会读书了?也真是有趣,我平生头一次被人这样暗算,竟然是你……”
“主子,我替你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伪装成自杀,谁也发现不了。”
南棹抬腿,靴子狠狠踩在布清臣胸膛上。
顾灵依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如果她真的想杀布清臣,就不会偷偷隐瞒。
她只是觉得痛惜又可笑。
“布清臣,我知道,大试头甲对你来说意味深重,决定着你下半辈子的命途,你带了太久的光环,也被这光环牢牢锁住,你不敢输,但你要知道,所谓竞争就是谁都想要同一个东西,对谁来说都意味深重,你觉得自己努力多年,你输不起,同样的,我也输不起,所以大家各凭本事。”
少女抬眸,蹲在地上看布清臣被南棹踩在脚下宛如濒死的鱼,她嗤笑片刻,继续道:“你才第四,是你实力不够还是你做了亏心事,愈发心烦意乱都没办法专心啊?”
说罢,看了看南棹,南棹意会,不情不愿伸回了脚。
顾灵依站起身来,“谋害公主的罪名可是很大呢,你若是不懂律法就多去看看书,不要脑子里想些儿女情长的,沈华月未必看得起你,光环带了太久,自己心里反而该清醒清醒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明日便是第二场,我暂且把这笔账记着,等大试完了,你和沈华月,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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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翁老脸色很不好看。
他知道这次的题布清臣占不住优势,但没想到竟然是顾灵依得了头甲。
她定然是作弊了!
定是有人之前就偷偷写好了字迹,否则五个时辰她怎么可能抄的完?
更何况就她这样靠着身份过活的酒囊饭袋怎么会练成瘦金体?
定然是陛下暗中作梗,把头场的第一甲按在顾灵依头上。
“真是卑鄙可恶!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烛光昏惑摇曳,翁老咬紧牙关,脸上被烛火照出几块红色的光斑,仿佛是白胡须上沾了血,暗夜里愈发可怖。
“好,好!既然连着帝王都不管什么王法了,那老夫我又何必呢?”
他起身,打开重重机关,把那份东西拿出来。
布清臣灰溜溜进来时不敢看翁老的脸,只是谦卑立着,坐都不敢坐。
翁老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他吃些饺子,然后慢条斯理道:“这头场不干你的事儿,是出题人的错,再加上有天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们这是监守自盗!”
布清臣愣了愣,也不管自己明明知道那瘦金体就是顾灵依写出来的,听了这话,仿佛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点头称是。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接受自己不是头甲这个事实。
翁老叹息道:“无妨,头场不过就是卖弄的噱头而已,你也算名列前茅了,剩下还有两场,那才是显现真才实学的,没人比你更勤勉优秀了,你给我争口气,把头甲拿回来!”
“是是是,我定然把头甲拿回来。”
布清臣只得连忙点头,嘴里念念有词。
翁老沉吟良久,忽然递给布清臣一份密封的文函。
既然旁人都以权谋私了,那他又何尝不可?
“这是明日考试的答案,明日多是刁钻古怪的文艺知识,涉及历法、经学、政策、礼法等等诸多,我今年恰好是审卷之官,只审明日单场,你本就练得炉火纯青了,提前知道写了也无妨,别让那小人得逞就行了。”
翁老别过头去说,想了想又加了几句,“你是我的亲骨肉,我儿郎里最有出息的,别说是大试头甲了,就是高官厚禄,我也要替你好好谋来。”
布清臣愣住,眼皮跳的厉害,不可置信的接过密函,仿佛接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
只是片刻后,他连忙推回去:“不可不可,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孩儿一定能拿到大试头甲的,我不需要同那公主一样做下三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