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把人提到昭阳殿时,昭阳殿里的宫人都吓了一跳。
吉贝正啃着最后一波冰西瓜给顾灵依抄簪花小楷,乍一看没认出来顾灵依。
“这是?这是哪位啊?”
顾灵依气的甩开宇文彻的手,吼道:“眼瞎啊,没见过仙女化妆?”
吉贝反应过来,连忙给陛下行礼,宇文彻冷眸扫过他眼前的簪花小楷,渐渐愠上眉梢。
跑到风尘之地厮混,让旁人代写功课,好,好得很……
顾灵依心里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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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芭蕉小书阁里,斜阳暮山紫光透过五折云鹤屏风,照出山河旖旎的颜色。
“除了练字是吉贝帮我写的,旁的都是我自己写的。”
说着,没好气地的厚厚一沓书页扔到宇文彻跟前的梨花书案上。
宇文彻压着怒气不发作,扫了扫顾灵依,冷声道:“先把衣裳换了。”
顾灵依捋了捋额前两缕墨发,红唇嗤笑,“不换,我想怎么穿,那是我的自由,碍你什么事了吗?”
宇文彻抬眸,眉宇倏然凌厉。
“顾依依,朕在外面时刻忧心着你,每日再忙也细细看盛学究送来书信,看你每日进步了多少,如今连夜回来就是怕朕不在,你再出什么事,想着早些回来督促你学业,你呢?成日里的账不如现在朕同你好好算一算?”
顾灵依愣了愣,眸子忽然湿润起来。
她明明有认真做功课的,就算是去歌尽桃花也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难道在宇文彻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轻浮放浪的人?
背不会学不会,她能有什么法子?
最初杨亢宗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功课不好。
顾灵依别过头,凉薄道:“何必呢?你若是喜欢才学惊艳的,你去找呗,何必为难我?”
说完,心里莫名难受,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过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沈华星这样的人她都能笑脸相迎,但是在宇文彻面前,她就突然变得很不可理喻。
宇文彻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强压着怒气,翻阅顾灵依的诗文、句读和鉴词。
顾灵依背对着他,临近傍晚,天愈发的凉,她穿的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宇文彻蹙眉,淡淡道:“去换衣裳。”
顾灵依忽然转身,怒气冲冲的,“我不换,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你觉得不合规矩也好,暴露**也好,我乐意就好。”
暮山紫光浓重异常,透过芭蕉叶,活像是寸寸断肠光。
宇文彻蹙眉上前,顾灵依本能退了退。
“你干什么?”
宇文彻喉结微动,取下袍子裹在顾灵依身上。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天凉你莫要着凉了。”
说罢,叹了叹气坐回书案前,总不能这么多天不见,回来就要吵一架吧?
顾灵依站着没动。
宇文彻细细看她的鉴词和句读,“嗯,不错,确实进步很大,这簪花小楷颇为隽秀了,鉴词也不再是以前那般胡乱凑,只是经句和句读都还不行,更加勤勉才是。”
顾灵依沉默着,转过身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楹不说话。
估计他心里其实也从未瞧上她过,她这个身份怎么又可能嫁给他?
宇文彻这种翩翩公子怕是身边该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才好。
那种女子不会无理取闹,不会要他护着,而是可以独当一面,替他掌管后宫,平定琐事,成为可以陪在太阳身边的人。
少女低头,鼻头忽然酸起来,泪水把眼尾金粉缓缓晕染开来。
她很想把自己练的瘦金体给宇文彻看看,可是看了,又有什么用呢?
表扬几句?
高看几眼?
她心里更难受了。
宇文彻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明明是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如今一下子仿佛就隔了千山万水。
他心里突突的疼起来,忽然很怕两个人就会这样渐行渐远。
书阁里还没有点灯,暮山紫盈了满室。
宇文彻只能颇为麻木地翻阅她的功课。
忽然,他看见青藤纸里混进了张鹅黄信笺,拿出来瞧,是用更加秀气的簪花体写的李隆基的词。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敝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宇文彻眉梢微扬,只能没话找话:“喜欢唐明皇的词?”
顾灵依回头,睁着大大的眼睛:“你是说宝髻那首?”
“嗯,年少时曾也喜欢。”
顾灵依起身,方才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眉眼弯弯:“你也喜欢?”
宇文彻勾唇,翻过来背面看,竟还有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