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朕的公主不是用来和亲的(2 / 2)

明珠照山河 锦念非霜 2972 字 3个月前

顾灵依双眉一冒,惊讶道:“我的老天爷啊,我有生之年还能吃到你送的饭菜,我天,你没下毒吧?”

吉贝摊摊手,扭头就走。

“你爱吃不吃。”

少年清瘦的背影在雨幕里渐渐走远了。

顾灵依也提着食盒转身往里走,唇线忽然压下,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的位置又被安排的头排中间,顾灵依蹙了蹙眉,扭头看见布清臣的位置竟然在最后排角落里。

乙舍有十六个学生,包括她在内。

顾灵依冷漠扫了扫周围,桃花星眸似淬了浓墨般阴沉。

“我要坐大师兄那里。”

她突然开口,像是命令。

布清臣挑眉,连忙起身,他本来就不甘心坐在角落里。

顾灵依呆滞地走过去,角落里临着窗,微微能感觉得到雨水的湿气。

她紧绷着唇,突然把梨花木长方形书桌踢了个仰倒。

满庭寂静,针落可闻。

众人不知所措起来,都从未见过公主发火,不由害怕地挪了挪位置扭头去看盛学究。

盛学究这头一天授课就遇上这样的场面,以后怕是没脸再来授课了。

然而下一秒,顾灵依解下宽大的锦缎斗篷,仰头瘫在桌子里,随手扯下纱帘用四个桌腿为柱严严实实蒙了起来,然后一声不吭裹着斗篷睡在里面。

众人愣的半晌没说话。

盛学究笑笑,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授课。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数,何必逼着本身就是青云之巅的人去跃龙门?

半个上午结束,顾灵依迷迷糊糊睡醒时突然发觉旁边人都在哄堂大笑。

她愣了愣,急忙钻出来。

原来是盛学究讲了个笑话,惹得诸生纷纷哄堂大笑。

“喂喂喂,讲了什么?讲了什么?”

她生怕错过什么有趣的事儿,连忙抓着旁边的九师兄问。

“嗐,就是盛学究讲了当年他考大试第一甲的故事,他曾是个商户子,和杨亢宗杨首辅是同届的考生,当时他们庄子里都好赌,每年到大试时都要设成赌局,压谁赢,杨首府是众望所归的人物,光是他身上就压了四千两,那时的庄学究只是个埋头苦读的穷书生,他却心气儿高,气不过就自己给自己买了个赌位,给自己身上压了四两银子。

结果那年他竟夺得头筹,金榜题名,一下子风头盖过所有,最重要的是他用四两银子足足赢了六千两!”

顾灵依睡眼朦胧,忍不住张牙舞爪的笑起来。

“哐当”一声把桌子摆正,迫不及待问盛学究:“博士博士,那您岂不是让杨亢宗颜面扫地了?噗哈哈哈,您同我讲讲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啊,是不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儿搓手跺脚?”

盛学究捋了捋胡须,咯咯咯笑了起来,摇摇头说,“杨首辅啊心气高,他那年是第二甲,可惜他坚决不入仕途,非要再考一年,得了第一甲才肯入世做官。”

顾灵依皱眉,啪啪啪的拍桌子,抓着盛学究衣裳,“他嚣张的很,哼!不过你已经赢了他了,哼!他就是第二年赢了,他也改变不了已经输给您的事实!”

说罢,她急忙掏出嵌玛瑙银花六瓣镜,照照眼睛里有没有眼屎。

众人难得放松,都笑的合不拢嘴。

盛学究继续说:“哎呀呀,可惜当年老夫少不更事,拿着那六千两银子高兴的仿佛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地下的阎王老子,后来打听说第一甲入仕也只能从四品官做起,每个月俸禄才三十两,我寻思着还不如拿着六千两银子去做生意来银子快些,索性这官儿也不做了,就去做了茶商。”

诸生恍然大悟,九师兄顽皮惯了,见这盛学究平易近人的很,便直接打趣说:“盛博士,嘿嘿,这不会就是杨首辅已经扬名天下,您现在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博士的原因吧?”

盛学究摆摆手,无可奈何的笑着,“你个臭小子,谁还没有少不更事的时候?”

顾灵依听的激动,盘腿坐在椅子上,大声道:“哇,那您现在是不是还经着商啊?来授课不会就是顺带再赚几个银子吧?”

“咯咯咯,”盛学究笑的花枝乱颤似的,摇头叹息,“公主殿下抬举老夫了,我啊这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才做了半年不到,六千两银子就赔了个精光,没办法只能再考,于是就又和杨首辅同届考了,哎,不小心又成了大试头甲……”

顾灵依惊住,然后瞬间激动的小脸通红,兴高采烈地蹦起来围着盛学究转。

“博士博士我要拜你为师!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杨亢宗是不是得气死啊?两年都是同一个人赢了他。”

她心口里的闷气突然散了散。

所有人都放声大笑,只有布清臣低头不言不语,手里的工楷整齐到极致。

小憩的两刻钟功夫,顾灵依撒开丫子穿过早市,进宫后一口气跑到文德殿前的汉白玉广场前。

正巧宇文彻下朝,她笑的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绘声绘色同宇文彻讲了这件事。

宇文彻也从未听过这事,正要笑时,突然发觉背后就是杨亢宗。

顾灵依打了个哆嗦,拉着宇文彻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汉白玉广场上,落了雨后的天空清澈如洗,几片银杏叶星星点点落在白玉台阶上。

杨亢宗扶了扶玄纱帽,身影削瘦,迎风而立,朱紫官袍被风吹出铮傲的弧度。

“哎,也是为了不让公主和亲,编了出冠冕堂皇的说辞。”

裴延龄拎着官帽,被风吹得眯着眼睛,说到了雨天关节就开始作痛,“你呀就是不服老,何必要同公主过不去呢?陛下就公主这么一个亲人,他不护着她,谁护着?眼下啊,最重要的是税务之事,国库可不能再亏空下去了。”

杨亢宗皱眉,伸手把裴延龄扶到马车里坐着,嘱咐道:“老夫上次同你说的那个方子,你可用了?”

“什么?”裴延龄耳朵有点背,又下了马车,问,“就是那个泡药酒的方子啊?用了用了。”

“可有效果?”

“怪舒服的,我泡着喝着,差点醉死过去。”

杨亢宗皱眉皱成川字,没好气地甩了甩袖子,又无奈道:“老了啊,我也是愈发经不住醉了,方子是好方子,就是熏的慌。”

“不不,恕诫老弟不老不老,你啊还是当年那个非考头甲便不入仕做官的倔驴呢。”

恕戒是杨亢宗的字,他当年两次都被盛学究抢了头甲就准备再考一年,裴延龄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

杨亢宗听罢,不由笑了笑:“那个时候咱们也都像陛下一样的年纪,意气风发的,承怨兄当时啊带我去吃酒,趁我被灌醉,哄骗我在公文上写了名字,我也值得去做了官,大试第一甲就遗憾了半辈子。”

承怨是裴延龄的字,白驹过隙,他和杨亢宗相识已经五十四年。

裴延龄深深呼了口气,顺着前路走,“有什么可遗憾的?咱们当时立下的海晏河清,许下的辅佐贤帝,如今不都实现了吗?想那时景帝疑心多虑,残害忠良,偿帝偏执狂妄,殉情而死后天下大乱,咱们的岁月也见证颇多。”

杨亢宗边走边道:“我不怕老,是怕那天撒手人寰了,朝廷里忠直的臣子也都老的到了双眸昏花的地步,朝中青黄不接了,可陛下又太过年轻,无人辅佐。”

“嚯,咱们陛下啊,用不着你这老头子忧心忡忡,他是个能谋能断,目光长远又心怀天下的孩子啊。”

寂静的银杏树官道上,瑟瑟秋冬。

杨亢宗摇了摇头,“只是陛下他所经所受注定了他这孩子是个重术轻道的,陛下行事作风甚至有几分像当年的景帝,威严太过,老夫是怕百年之后,他身边没有了忠直之人规劝,渐渐的,朝堂之上又是一群溜须拍马之人。”

裴延龄若有所思,“从前世家宗族当道,官员选拔被垄断,眼下朝廷确实是少了新鲜血液。”

杨亢宗点头,立住同裴延龄说:“所以今年的大试中,老夫定要好好筛选出忠良之才,届时直接来人提来我内阁中去,老夫亲自培德,以求成国之栋梁辅佐皇帝。”

“你这么说,怕是心里已经有十分器重之人了吧?”

“是啊,”杨亢宗踱步,“布清臣虽是农门出身,却天资聪颖,为人正直谦逊,自小就拜在翁老门下,先前几次验试,都是他排头甲,另外旧贵氏族旁支简家的简彦仙也都不错,听闻前几日已经过了陛下的验试,安排在了青云阁甲舍,这次大试啊,我猜布清臣头甲,那简彦仙就是第二甲。”

裴延龄捋了捋胡须,点头说,“你看重的人不会错,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摆了赌局?”

杨亢宗笑笑,仰头负手:“不须赌不须赌,老夫看中的人不会错,布清臣这名字好啊,布衣清正之臣,老夫下午得了空,便去探望探望,给年轻人鼓鼓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