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
月夕节前,诸店皆卖新酒,重新结络门面彩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市人争饮。
八月,柔然传来捷报,柔然王势力已然战败,只剩下各部几股势力还在抵死纠缠。
但清除这些势力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芦莘穿着鹭鸶官服,拱手道:“主子,明日的柔然使团就要到了,是吉诃王子和吉娜公主来的,明日就是月夕节,他们这时来,怕是还要商议和亲之事。”
宇文彻摩挲着温润的香牌,觉着可笑,“吉诃此人唯利是图,却是蠢的可怜,眼看柔然平定,他既不想着如何将王位坐稳,也不想着如何清除余孽,让朕去帮他打江山,扶着他上位,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此时还想拉拢关系,他是想让朕迎娶柔然的公主,还是他想迎娶我北朝的公主?”
圆月如盘,映在男人容颜上后陡然寒冷如冰。
德保过来奉茶,然后又把洗了毛笔的琉璃渣斗拿走,宇文彻侧眸时,恰好看见他腰间的香牌。
用翡翠珠子点缀着,煞是贵重的模样,倒比顾灵依送给他的还要漂亮。
“你这香牌……?”
德保端着盛了墨水的渣斗,连忙答道:“回陛下,这是公主赏赐的月夕节礼物。”
宇文彻脸色渐渐凝固,然后示意德保摘下来看看。
德保只得把渣斗暂且放下来,恭顺的把香牌双手呈上去。
宇文彻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带的香牌掩住,摩挲着翡翠珠子,眸中渐渐黑了下去。
片刻后,“咚”的一声,年轻帝王随手把香牌扔到盛满墨水的渣斗里。
德保愣住,连忙跪下叩首,不知帝王为何突然动怒。
宇文彻皮笑肉不笑:“无妨,朕手滑了。”
芦莘惊愕,如坐针毡地退了两退,这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德保松了口气,正巧南舟进殿来,行路中披风被微微掀开,露出腰间的香牌,也是用翡翠珠子点缀的,只是和德保的图案纹路不同。
宇文彻眉心微蹙,看着渣斗里渐渐溶化的香牌。
南舟跪下行礼,开始禀报柔然使团具体的情况,说吉娜公主独自一人先到了长安。
宇文彻凤眸微眯,看着南舟带的香牌,然后勾唇问:“也是公主赏赐的?比德保的好看了些,拿来朕瞧瞧。”
圆月明亮,殿内烛火通明。
他皮笑肉不笑地摩挲着南舟带的香牌,上面是平安符图案,方才在渣斗里溶化的是金元宝的图案,不过都用翡翠珠子点缀着,再配上黑色流苏,煞是清雅好看。
而自己带的却是翠青色流苏,半透明的乳白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却浑浊粗粝的感觉。
宇文彻愠上眉梢,原来是给每个人都送了,给他送的甚至还不如旁人……
很好,好得很。
“咔嚓!”
手中香牌陡然被捏成两半,宇文彻冷冷抬眸,随意扔给南舟。
“朕手滑了。”
夜色清凉如水,透过高卷的纱帘洒落在光可鉴人的榆木地板上,几支桂花探进月洞门,清风吹过,颤颤巍巍摇落香气。
南舟和德保退下后,芦莘一个人害怕地站在旁边。
宇文彻越想越气,粗暴地拽下腰间香牌,怒不可遏:“芦莘,你去跟柔然使团说,朕明日就让公主和亲去,让他们赶紧过来把北阳公主接走,朕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狠狠把手里云鹤图案的香牌掷了出去。
只听见“哐当”一声,香牌落在地上,碧色流苏散乱如花。
宇文彻眉梢轻挑,还挺硬实?
芦莘如芒在背,赶紧把香牌捡起来,想了想后,颤颤巍巍扔进了渣斗里。
“你做甚?”宇文彻惊呼,怕就这么被水融化了,连忙伸手去拿。
芦莘一惊,连忙跪下叩首:“属下该死!”
“退下吧。”
芦莘松了口气,溜烟就没了影。
宇文彻气的胸口此起彼伏,端详着手里湿淋淋的香牌,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想他送顾灵依时,都是多用心准备?
顾灵依送他,就这般敷衍了事。
心里突然有点委屈,他就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没好气地把香牌再次扔到渣斗里。
然后盯着琉璃渣斗里的香牌,想看它渐渐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