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说可不可以用这个去换红红的,一串一串的,像星星一样闪闪亮亮的那个东西。
昭阳皇后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含泪道:“可以的,换你喜欢的就好了。”
·
离开长安后,魏霁放下手里一切谋算,四处求医问药,想让她变得和正常小孩子一样会说会笑。
直到昭阳皇后病逝,明偿帝殉情而死,天下忽然大乱。
顾灵依马上就六岁。
她拥有前世的记忆,相比之前,她的状况已经好了太多,起码在五到六岁时,她可以意识到自身的存在。
得知昭阳皇后死讯的那晚,魏霁偷偷躲到林子里哭。
顾灵依小碎步追过去,呆呆的站在他身后不知所措。
那晚,他把顾灵依送到雁归山烟柳坞后,派杀手保护,自己决定再次回到杭州经营势力。
他要让宇文皇族血债血偿!
·
愿世界化为沧海,愿你我归于初见。
魏霁走后,顾灵依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雁归山烟柳坞里,山中的岁月格外漫长,却也平静。
她接触不到外界的信息,就会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起对她来说印象深刻的记忆。
这是这样平静的状态,又让她重新回到无边的封闭之中。
有时清风乘鹤吹来,她会忽然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
山中不胜寒,她会寻到有日光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坐上一整天,恍然中分不清自己是以前还是现在。
时间、空间、自我意识,在她的世界里混乱的不行。
直到有人突然把她的世界打开,把她从迷迷糊糊的混乱之中带离出来。
·
深秋季节,雁归山烟柳坞在高山之巅,竹屋居处里桃花终年不败,犹如朦胧的雾气轻盈盈漂浮在山巅,再高些的地方积雪终年不化,冰泉潺潺。
漫山谸谸翠浪,桃夭妖冶繁盛,冰雪苍茫洁白,朝暮之间白鹤翱翔九天,标高到神仙境界。
她时常会捧着馍屑举地高高的,白鹤飞舞着过来啄食,像是最亲近的朋友。
喜悦感就这样悄然在心里一朵一朵绽放,原来她也可以不被乌云萦绕,把温暖带给旁人。
深秋的气息越来越重,天气越来越冷,鹤园里那几只白鹤就要飞走了。
不知道山外发生了什么,护在雁归山烟柳坞上的暗卫,忽然就死了很多。
有几个人来问她要东西,百般相逼,她疑惑不解,后来要的人多了,她这才搞清楚,原来是要兵符的。
估摸着这兵符应该是确实十分贵重的东西,所以大家才都来要,暗卫们都舍不得,所以才打架起来。
顾灵依这样想着,有点自责,早知道就给人家好了呀。
白鹤们要飞走的那天都来同她告别,它们盘旋一圈围绕在她的身旁,有的挥舞羽翼仰天嘶啼,有的衔着她的衣角,依依不舍。
这半个月以来也没有外人上山上再问她要兵符,今日早上醒来,暗卫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见白鹤们要走,瞬间觉得孤独的像是冰冷的雪,没有阳光愿意融化,泪水也压抑在层层寒冰里。
脑海中就突然又浮现出昭阳皇后那个凄美又璀璨的笑容。
她轻轻伸出嫩白的小手去抚摸白鹤细长的脖颈,轻轻阖上纤长的眼睫,然后努力扬起唇瓣来。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谁来陪陪我,谁来抱抱我?
萧瑟深秋中的山巅,大团大团的冷气翻腾咆哮。
再次掀开眼睫,上锁的竹门突然松动,透过白鹤的羽翼,粼粼金光闪烁在她的眼前。
顾灵依愣了愣,白鹤从她身边飞舞而离,她定眼去看。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穿着栾华金色的甲衣,身姿修长挺拔,如同巍峨的岩岩青山,晨光映洒,金甲闪烁,有一种虹光环罩青山神秘莫测之感。
顾灵依仰头,四目相对。
随着少年走近她的身前,她的小脑袋只能越仰越高。
仿佛是看见什么新奇的美丽,他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忽然蹲下身子与她平时。
顾灵依吃了一惊,前世今时她都以幼童之姿活着,从来都是去仰视别人,这也是头一次和人平视。
“小妹妹,你住在这山中吗?”
少年勾唇去问,他皮相生的极美,仿佛无暇美玉雕刻,鼻梁弧度挺拔,一双俊美的丹凤眼里潋尽人间风华。
金相玉质,清冷绝世,举手抬足间逸然出尘又透着矜贵清傲。
顾灵依瞅着他,一张樱桃小嘴紧紧的抿着,她还没反应过来。
宇文彻喉结微动,只能又温和了些,问道:“你一个人在山里吗?这山中可还有其他人?”
萧瑟秋风把她额前蓬松松的留海吹起来,顾灵依打了个寒噤,盯着他胸膛前闪烁着粼粼光芒的甲片去看。
这么金光闪闪的东西一定很温暖吧?就像太阳。
宇文彻又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山中有个叫顾灵依的人?”
她歪头,忽闪忽闪眸子,终于反应过来便点点头。
少年又忙问道:“她于何处?烦请小妹妹帮忙带路?”
顾灵依呆了呆,他这句话说的太快,她没听明白,只能盯着他的金色盔甲去看,然后忽然抬起小手,轻轻放在他胸膛前的盔甲上面。
果然像阳光一样温暖,她又凑近,把巴掌大的小脸儿轻轻贴在上面。
“你很冷吗?”他蹲着身子,低头去看贴在他心口前盔甲上的小丫头。
顾灵依点点头,宇文彻伸手解下他的披风把这小奶团子似的丫头裹了起来。
她怔了怔,温暖感瞬间席卷全身,心脏仿佛也被温暖的鲜活起来,砰砰砰地诉说着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这山上独你一个人?为何穿的如此单薄,没有人照顾你吗?”
她呆滞地看着眼前少年,不知道回答。
宇文彻便只得问道:“你知道顾灵……顾郡主她在此山中何处吗?你领路便可。”
她又睁大了眸子瞅着宇文彻,小手好奇地去抠他盔甲上的金色甲片。
终于鼓起勇气,小小声道:“你也是來找我……要兵符的嗎?”
宇文彻愣了愣,片刻后,他急忙道:“也?还曾有旁人来要过兵符?”
顾灵依点点头,然后想了片刻后,又摇摇头,有人要过,但她没有给。
宇文彻眉心微蹙,片刻后明白她说的意思是有人要过,但是她没有给。
“所以兵符在你手里吗?”他急忙问道。
顾灵依抿紧双唇,摇摇头,她放在匣子里了,没有在手里。
宇文彻一惊,皱眉道:“那如今兵符在谁手里?”
顾灵依深呼了一口气,同他比个方方正正的手势,
宇文彻明白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沉吟良久道:“那你可以给我吗?”
清透秋风瑟瑟飘来,净落梢头零零碎碎的桃花花瓣,那些粉色精灵轻飘飘的落在少年肩头。
顾灵依笨拙地伸手去拂,心里说可以。
但是她又隐隐约约知道他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会像白鹤啄食完后就飞的无影无踪。
一瞬间,她有点想小声抽泣,可又突然想起来蜂蜜包裹玫瑰花的漂亮颜色,便又鼓足勇气。
上次临近死亡,她都没能亲口吃一次那个漂亮的花花,如果再死一次,她想亲口尝尝蜂蜜包裹玫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