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血泪斑斑玄武门(1 / 2)

明珠照山河 锦念非霜 1866 字 3个月前

长安城,东宫,六月的夜里平定东海逆贼的大军凯旋而归。

宇文玑穿着带血战甲回来时,那个清慎自持的男孩一身螺子黛箭袖短袍,立在庭院里等他。

苍月如雪,阴风瑟瑟划过竹林。

宇文玑眸光微湿,蹲下身子同男孩平视,扯了扯笑容道:“父王不在的这些月,阿彻肯定学业和功夫都进步了不少吧,等你再长大些,怕是要超过父王了。”

宇文彻那年十岁,聪颖敏慧的东宫世子,身为太子的宇文玑平平庸庸不被明景帝看重,可是宇文彻不同,母家尊贵,生来就是脱颖不群的天骄之子。

他是东宫独子,从小就被当成是未来的帝王来培养。

苍茫如雪的月光下,男孩金相玉质,顿了片刻后,只是道:“儿臣恭贺父王凯旋而归。”

宇文玑笑了笑,伸手捋了捋男孩佩戴的璆琳朝珠。

宇文彻拱手,又道:“父王,老师让儿臣转告您,归来后切勿再为舅舅贬私盐之事求情,也不可邀功请赏,要尽心侍奉在陛下身边。”

他舅舅一家也是富可敌国,本就为帝王忌惮,如今又出了贩卖私盐的事,更是想除之后快。

偏偏宇文玑联合众臣压迫帝王求情,被有心人挑拨,明景帝震怒,曾在朝堂之上扬言要废太子。

东宫岌岌可危之时,东海告急,宇文玑上奏亲征。

平反东海逆贼这件事儿本就需要有高位之人顶着各项压力去做,这一来,明景帝暂且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宇文玑笑了笑,放下把玩的玉珠,同宇文彻道:“阿彻放心,父王是杀光了叛贼的,顾氏满门都丧尽了,削藩这事有爹爹的功劳,陛下不会再追究那件事儿了。”

宇文彻皱紧眉头,心头微颤道:“顾世子可是死在父王手中?”

宇文玑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心里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东海顾氏,更对不起顾世子,当年他还不是太子时被围困敌军伏兵中,是顾世子孤军奋战救他于危难之中。

可是这又如何?比起自己能稳固太子之位,帮扶亲族,恩将仇报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些话他不想在自己儿子跟前坦言。

只是道:“世子妃沉船而亡,打捞上来时仵作诊断,说该是刚刚生产过后,顾家应还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父王未去追杀,算是报当年之恩了。”

宇文彻心中一紧,连忙去问道:“父王,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宇文玑想了想,道:“仵作和本宫近臣大概都是知晓的。”

翠竹沙沙,阴风阵阵卷起地上大雪般的月光,映出男孩粉雕玉琢的清冷面庞。

宇文彻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摇头道:“父王,万万不可,您即刻就入宫,将此事奏报陛下,亲自去追杀那余孽,最好叫朝中众臣全都知道。”

宇文玑不解。

宇文彻眸光炯炯,字正腔圆道:“顾世子当年救父亡于危难之中,父王如今杀之,是为不义;留顾家余孽存活于世,是为不忠。父王三思啊,若是陛下想寻父王的错处,这两条便足矣。”

若是杀,便杀尽,留的忠心君王的赞誉;若是不杀,便留得慈悲为怀,恩德于心的美名。或义或忠,安能双全?

宇文玑站起身来,有些不悦,便教训道:“小儿不可妄言,父王是嫡子,是宗法规定的太子,陛下是本宫父亲,岂会处心积虑寻我错处?本宫堂堂太子,又岂是说废就废的?”

说罢,转身而离。

此时东宫被软禁了有一段时间,奴仆散了许多,庭院荒芜,静的可怕。

宇文彻连忙上前,拱手作辑,一字一句道:“父王,你我都知东海满门忠良,当年陛下创下大业,顾家是左膀右臂,那时封王赐金,情如兄弟,如今只为削藩而薄情寡义,顾家满门忠良屠戮殆尽,他要大权在握,顾家尚且如此,舅舅家就算得了什么?”

宇文玑背对着他,久久不语,脑海里挣扎许久后,还是决定沉浸在对帝王的寄托上。

身后宇文彻正要再说,被却厉声呵责。

“来人,把世子关到酒窖,无本宫许可不得外出!”

宇文彻愣了愣,被人带下去时,焦急道:“父王,母妃有孕在身,我求求您不要一意孤行啊。”

这声音最终被苍凉的月色消逝殆尽。

偌大的酒窖里早就没了窖藏美酒,徒留一个形单影只的男孩。

残烛光芒里,他靠在石壁上无声叹息。

倒不是觉得害怕,只是觉得看似天骄之子却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让人窒息。

母妃临盆在即,可日子却越发变故多了起来。

大概宇文彻和宇文玑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宇文玑能力不够时,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悲悯和凉薄的亲情上。宇能力不够时,万事反而想的更加透彻,他期盼有转机,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果不其然,才几天过后,一到圣旨就下到了东宫,是废储的圣旨。

圣旨上说,太子知情不报,姑息北朝余孽,德行有亏,心怀不轨之意,不堪为储。

他不忠的罪名辩无可辩,可明明是宗法立定的太子殿下,满朝文武却也没有一个帮着求情,因为他亲手诛杀恩人的那刻,就已经是寡德薄义之人,又怎堪为储君?

宇文玑接过圣旨,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恨意浓浓,一字一顿道:“谢,父皇……”

废太子的那天上午,宇文彻不在东宫,玄武门验尸时,他和裴延龄就在皇帝身边立侍。

石阶上的尸体覆盖着白布,隐隐渗出一些血迹,一具、两具、三具、四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