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为了这场宴,特意开了坛三十年的蔷薇露,赶着头份,用天水碧玉壶装了给顾灵依送来。
“不愧是三十年的蔷薇露,闻着就馋涎欲滴呢。”
顾灵依赞了赞,伸手给沈华星斟了一杯,又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酒就分到这一小坛子。”
沈华星眉梢轻挑,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里有一坛六十年的琼酥。
她轻抿了一口,蔷薇露的淡淡花香从口中萦绕到肺腑,着实是好酒。
“三妹妹,你今日来画月园可是来瞧哪个翩翩公子?”
这北阳公主刚刚及笄,又是陛下心头宝,多少人巴结着想定亲呢。
顾灵依鼓着腮帮子喝了口酒,咂咂嘴道:“说来惭愧,来参加宴会是个幌子,不过是想逃些课罢了,已有八日未曾休沐。”
沈华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眸一转,道:“三妹妹近些年过的如何?”
“还行,想做的都做了,不想做的也都做了,也有想做的还没做。”
沈华星噗嗤一笑,这北阳公主说话忒有意思,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二姐姐呢?”
碧湖清波,酒香醇厚。华亭四周的窃蓝色轻纱帷帐被风吹的翩跹而舞。
沈华星垂眸,摸着手腕上的虾须白玉镯子,叹道:“不堪回首罢了,两年前嫁了个渝州有名的大才子,也是世代为官的书香门第,谁知嫁过去才知道是个事事软弱无能的傀儡木偶,窝囊透了,她母亲强势横行,日日鸡犬不宁,今春阑珊时,终于和离。”
顾灵依“啊?”了声,暗叹骄纵如沈华星,嫁了人后竟也会被欺负。
片刻后,她轻抿酒杯,随意道:“那大姐姐呢?她可许配人家了?”
“尚未,爹爹前年还挑了好多,她也不喜欢,又眼生生瞧了我这番经历,对终身大事,自然是慎中又慎。”
顾灵依下颌微抬,蓬松松的留海随风扬起,露出额间鲜艳的丹罽花钿。
七岁那年曾在长安丹雘巷沈家住过小半月,沈华星是家中嫡女所生,沈华月是妾室所出,那个时候,沈华星十岁,沈华月十一岁。
那天陛下亲自来沈家探望,窥见天子真容后,那妾室和沈华月在梅花林里说着闲话。
——小娘,月儿以后要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呢。
——乖月儿,方才你瞧见了陛下,这会儿又说这样的话?嗯?
顾灵依抿唇,盈盈浅笑道:“大姐姐眼高于顶,自然是要好好选一选。”
正说着话,裴老夫人拿着团扇掀开纱幔走了过来,给顾灵依福了一礼后,笑道:
“公主,快出来瞧瞧闽侯家的小侯爷,远远瞧上一眼再说。”
顾灵依提着裙子直起身来,心中浮现出一个交襟束腰箭袖长袍,衣角上绣着云鹤,金相玉质、冷傲出尘的谪仙模样。
于是她团扇轻掩红唇,睁着大大的眸子远远的去看。
片刻后,她又坐回去喝酒,心里碎碎念道:“这是贿赂画师了吧?”
裴老夫人怔了怔,扭头去看正在回廊处中敬酒的闽越侯府小侯爷,再看看画像,除了云鹤箭袖袍不一样,别的大差不差。
叹了口气后,只得行礼告退,又连忙跑到别处去撮合姻缘。
顾灵依撑着脑袋瓜子,心想穿云鹤箭袖袍的,不应该像宇文彻那般逸然出尘的模样吗?
怎么这小侯爷除了个衣裳,别的都不一样?
碧波**漾,芳草青青,野花幽香,沙汀上坐落的画舫香馆,精巧又别致。
“陛下,依奴才看,公主不过是想寻个由头去逃课罢了,您瞧,方才远远瞅了一下,咱们公主都不屑与之共言。”
德保弯身奉茶时,同宇文彻小声说道。
宇文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满足笑容,然后迅速冷漠高远道:
“朕让你监视公主了?”
德保连忙跪下,惶恐道:“奴才僭越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宇文彻靠在檀木雕花绸面软椅上,一只腿弯着,另一只伸直,露出黑底金云纹官靴。
“眼下朝中内外,边疆各地,皆需整顿,纵观全局,世家宗族覆灭后副效甚大,况虽境况大变,旧制仍存,各项变革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