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后背僵直,猛地回眸,然后连忙折回,蹲下身子去安抚。
这丫头从小养在他身边,是装哭还是真哭,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顾灵依伸手抱住他,忍不住抽泣起来。
有的人内心深处和潜意识里都积攒了很多伤心,她自己却发现不了这些伤心,难以宣泄,然而总有一个人,他一个皱眉就能轻而易举的触发起这些情绪。
夜色很深了,某个小哭包哭累后就躺在宇文彻怀里睡着了。
宇文彻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后,轻轻放到软榻上,无声叹息道:“长大了,还是以前那个小哭包。”
他伸手拂了拂顾灵依额前的碎发,盖好毯子后,负手立在榻前呆滞的去看天上弯弯明月,清亮的就像是她的眉眼。
软榻上,顾灵依睡的很熟了。
宇文彻勾了勾唇,伸手去戳戳她脸颊上的婴儿肥,软软的像是棉花糖。
“顾依依,或许你不当公主,过的反而会更快乐些,不知不觉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女孩子及笄年华是要定亲的……”
可是公主的亲事,无论怎样都是一场政治联姻,他绝对不可能把顾灵依当做棋子,退一万步来讲,他从小养到大的公主,私心觉得天下无人可与相配。
宇文彻叹了口气,转身而离。
夏日里多暴雨,歌乐山那一带一到夏日便泥泞满路,阿孟带着斗笠,浑身湿透的去敲新任巡抚的小院落。
“咚咚咚——咚咚咚。”
屋内正在密谈的两人一滞,浑身都警惕起来,容得意眯起狭长的眸子,另一人缓缓抽出匕首。
“快,你先从后门出去,本官去打探何人。”
另一人点点头,攥紧手里的信笺,连忙疾走,容得意又把人拉住道,压低声音:“切记,这纸上的人名,一个不落要全部带到家主跟前。”
那人点头,道:“放心吧,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大人如今也要多保重,切不可再私自行事。”
容得意勾唇,看那人消失后,疾步行至门前,大声道:“来者何人?”
阿孟擦了擦脸上雨水,听见他的声音后不由一喜,却不敢吭声,只是继续敲门。
容得意有些不耐烦,骂道:“外面的没长嘴还是个哑巴呀?”
阿孟指尖微颤,还是继续轻轻敲门。
“哗”的一下,容得意猛地开门,然后随即愣住了。
“大人……”阿孟惊喜万分,正要说话,容得意“砰”的一下又去关门。
阿孟急忙阻拦,结果胳膊一下子就被夹到门缝里去了,她一疼忍不住惊叫出声,容得意连忙松开门。
天上云朵大多都铁青着脸,稀稀落下着小雨,他们两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那高高的朱紫门槛就像是横在他们中间,永远都跨越不了的鸿沟。
“奴婢参见大人。”阿孟低头行礼,发丝上还滴着雨水,双眸被雨水淋得发红。
容得意别过头去,后来他一直很讨厌去看阿孟的容颜,这有七分相似的容颜,以前看见尚能寄托心意,如今再见只会让恨更加刻骨铭心。
“你来做什么呀?回你的长安去。”他冷漠至极,又要再次伸手关门。
阿孟急忙拦住,唯唯诺诺道:“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大人,所以才来看一看,大人如今可好?”
容得意没说话,还是要直接关上门。
有的人你喜欢,她随手给你缝一件衣服,你都觉得是人间温暖;有的人你不喜欢,她跋山涉水而来,你也觉得都是负担。
“大人!我……”话还没说完,大门重重合上,阿孟咬唇,顿时泪如雨下。
她不想纠缠,更不想打扰到他,可是更不甘心,就这样彼此都成了陌生人。
阿孟无力的蹲在门前,强忍着哽咽,眼前水汽朦胧一片,雨滴落在水洼里,一圈一圈的涟漪像是不断被打碎的镜子。
——一块糖即使再好,可是被别人舔了一口,你还会吃吗?
她就是这块儿被人舔了一口的糖,可是她要怎么办?
她十五岁就嫁给别人,她成过亲、怀过孕、被人侵犯凌辱,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不愿意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她能怎么办?
红漆木门内,容得意伸手,目光呆滞,虚无的握了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