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顾灵依确实喝的有点醉了,莫名觉得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踩着宫禁的点回来时,想着要不要主动去和宇文彻认个错。
但她又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要关她半个月呀?
她沿宫道上走着,肚子忽然就开始疼了起来,起初她没在意。
但不一会儿就像肚子里有个坠子似的,一直拉着她往下坠,疼的几乎要走不成路。
只一瞬间,她疼的头上冒着汗,连忙蜷缩在墙根旁。
“依依!”忽然有人唤他名字,顾灵依惑然睁眼。
她经常在这个马上就要宫禁的时间里,在内宫的道上偶遇宇文彻。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偶然遇见,是宇文彻知道她总爱掐点回宫,故而常常在这里等一等她。
顾灵依勉强抬头,满头大汗的睁眼,周围已经乌泱泱的围了一圈宫人。
见到陛下龙辇过来,都连忙跪下叩首。
她咬唇,疼的捂着小腹,仰头去看宇文彻,眼泪不知为何就纷纷流落下来。
宫道上,华灯似霞般洒在花岗岩铺成的方格路上,满目的璀璨。
“哥哥……”顾灵依泪眼朦胧,摔在地上,吃力的朝宇文彻伸了伸手。
小腹像是进去了个扎满尖刺的球,不听滚来滚去,疼的人蜷缩成一团。
宇文彻把人抱起来时,心慌成一团麻,连忙叱着说宣太医。
接着连忙直起身子,把疼成一团的小丫头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天镜宫赶。
等慌里慌张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榻上后,才发现右手掌上一片血红。
他愣了愣,心中一紧,第一反应是顾灵依受伤了,然后又想起来顾灵依今年夏天就要十四岁了……
翌日清晨,晨曦澄澈如水,分隔天镜宫和昭阳殿的荷花池里,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尖尖的粉色荷角。
这种荷花叫做西子争艳,开花的时候芬芳馥郁,绚烂如茫茫粉雾。
“瞧瞧你,女孩子家家的,平日里万不该喝太多的酒,尤其是葵水来的日子,更加伤身。”
阿孟眉心微蹙,坐在床榻旁,一边用个小瓷勺给顾灵依喂红糖阿胶水,一边忍不住心疼的薄嗔。
顾灵依抚了抚小腹上的热绒水袋,一边小口喝着红糖水,可怜巴巴道:“人家第一次嘛,人家也不知道……疼死了……”
阿孟笑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嘱咐道:“你啊以后要记住日子,女孩子癸水前后要忌酒忌辛辣,也万万不能吃凉的,凉水啊尽量都不要碰,吃些阿胶啊、茯苓霜啊之类滋补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这么疼的,你之所以疼是因为你昨日喝了太多的酒。”
顾灵依连忙伸了一根小指头,堵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道:“孟姐姐,你别让我哥知道我昨日喝酒去了,他又该责怪我了……”
“你呀,”阿孟噗嗤一笑,檀口轻启道,“回宫的时候一身酒气,陛下还能不知道?既然害怕责怪,怎么不乖乖听话呀?”
顾灵依双眉一冒,拉了拉被子,凑近阿孟,偷偷同她耳语道:“孟姐姐,你不知道,我哥他忙得日无暇晷,有时候偷偷跑出去,只要宫人们不说,他也不知道的。
我也不是日日都喝酒的,有时候偷偷出去喝酒,我回来之前都会用香料偷偷把身上的酒味儿给去了,嘿嘿,天衣无缝。”
镂花槅门外,宇文彻负手而立,忍不住笑了一下。
顾灵依这些小把戏,也就她觉得屡试不爽。
宇文彻转身下了台阶,抬头望一眼湛蓝天空,今日四月二十九。
或许时间真的是转瞬即逝,好像也就一个眨眼的时间,那个总爱黏着他的小奶团子,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初见之时的情形也都还历历在目,宇文彻此时就忍不住去回忆当年的事。
他的父王是皇爷爷明景帝时的废太子,被废那年,宇文彻十岁,父王起兵谋反时,他刚过十一岁生辰。
他是废太子的嫡出,机敏而早慧。
大概像他这样生在权谋漩涡里的人,生来就知道帝王谋术、就知道云波诡谲……
废太子谋反的前夜里,玄武门外,他对宇文彻道:“你在这里等到凌晨,若是天上没有燃起血色烟花,便立即带着暗卫们离开长安,去哪里都好,父王等着你东山再起的那一刻……”
于是那夜里,暗卫们一起盯着稠墨似的天,耳畔处是刀剑铿锵、战马嘶鸣的声音。
所有人都期盼能从这黑不见底的天幕里,燃出一朵血色烟花来。
直到凌晨一刻,浓黑的天幕上仍然望不见一丝鲜艳颜色。
“世子爷,咱们再等等吧。”暗卫们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天上无月无星,沉闷成地狱一般的黑。
“速走!”